方蕾與方麗在同一所高中就讀,兩人卻從來沒有碰過面,其實這也不奇怪,一個在操場右邊教室,一個在操場左邊教室,放學時一個走大門,一個走側門,如果彼此不去找對方,確是不容易有機會碰頭。
但這天,她們碰上了,因為方麗刻意等在側門。
「姊,-在等我?」方蕾既意外又困惑。
「嗯。」方麗左右看看,把她拉離牽車人潮遠一點。「我一直以為-是住到媽媽那邊去了,昨天我打電話給媽媽說七月中要到日本,媽媽才告訴我-結婚了,是繼父逼-的嗎?」
方蕾注視她片刻,忽地回身朝宋巧蓮比了一個手勢,後者便揮揮手先行回家,她再轉回來面對方麗。
「找個地方聊聊?」
「好。」
方蕾當即掏出手機來打回家說她會晚一點回去,再去牽腳踏車。
「他管-那麼嚴,晚一點回家也要先告訴他嗎?」方麗問。
「不是,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推著腳踏車,方蕾輕輕道。「這樣做能讓我充分感受到有人在等著我,有人在關心我,在這世上我並不是孤伶伶一個人的,我喜歡這種感覺。」
方麗不安的回開眼。「對不起,我真的很想幫-,但……但是……」
方蕾瞄她一下,沒有說話,直到她們進入一家泡沫紅茶店,各自點了一杯冷飲後,她才開口直問。
「-今天找我究竟想做什麼?」
由於她的口氣很沖,方麗似乎頗受傷害。
「我關心-呀!」
「關心?」方蕾翻了翻眼。「-知道嗎?這種詞聽太多了,有的時候真會讓我覺得-只是假藉關心之名來看我,其實是為了享受我的悲慘!」
方麗眸中倏閃過一絲異樣神色,下一秒,她的眼眶紅了。
「-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真心誠意在關心-呀!」
方蕾又翻了一下眼。「好好好,-是真的關心我,但那又如何?-再關心我也幫不了我,不是嗎?」
「我不是不想,是無能為力!」方麗辯解。
「不,-不是無能為力,是不敢!」方蕾馬上反駁回去。「-曾經為我去跟他們任何人說過什麼話嗎?不管成不成功,有沒有用,-試過去說幾句話嗎?不,-沒有,因為-不敢,-擔心一旦替我說過話,他們就會像對待媽媽一樣苛責-,再說白一點,-怕被我連累,對不對?」
方麗心虛地垂眸。「-……-知道我不像-那麼堅強。」
「為什麼有些人總是認為可以憑藉著軟弱這兩個字,隨心所欲的做出最自私的行為呢?」方蕾喃喃道。「算了,跟-說這些實在無意義,不想講了!」
這時,服務生送來飲料,她們暫停片刻,服務生離開後,方蕾又接下去說話。
「如果-真想知道的話,不,我結婚不是繼父逼我的,我是自己相親找的對象,他對我非常好,暑假時還要帶我出國去玩,老實說,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運,能夠找到那種丈夫真的很不容易!」
「是嗎?」方麗的眼中再次閃過異樣神色。「那就好。」
喝一口果汁,方蕾凝視著黃澄澄的液體。「不管怎樣,我們畢竟是姊妹,-又要到日本去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所以,姊,我想勸-一件事……」
「什麼事?」
方蕾抬眸望定方麗。「人不要太軟弱,更不要太自私,如果-老是這樣只顧自己,縱容自己的軟弱,有一天-會發現當-需要幫忙時,人家竟然是用-對待他們的方式來對待-,那時候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方麗怔愣地回視她片刻。
「那-呢?如果我來找-幫忙,-會幫我嗎?」
方蕾愣了一下,「我?」皺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如果是現在的話,倘若家裡其他人來找我幫忙,我會說他們是活該受到懲罰,為什麼我要幫他們?若是-,我也會認為-實在應該受點教訓──有時候人不吃點苦就學不乖。可是……」
她聳聳肩。「誰知道,人的想法隨時都在變,或許將來我的想法也會徹底改變過來也說不定。不過基本上,對就對,錯就錯,這點我是很堅持的!」
方麗又望住她好一會兒。
「-恨我?」
「不,我不恨-,或許是生氣,但不是恨。」方蕾認真地說,旋又失笑。「拜託,-知道-這樣子像什麼嗎?-就像硬要拿把刀亂揮的小孩不小心砍到人家,還不准人家生氣一樣!」
「但我從沒有傷害過-!」方麗抗議。
「有些傷害並不是-做了什麼,而是-什麼也不做。」方蕾語氣平淡地說。
方麗窒了一下,衝口而出,「-也不能怪我不願意為-冒險跟爺爺、奶奶說什麼,畢竟爸爸是被-害死的呀!」狼狽的反擊,只為擺脫一切責任。
臉皮僵了一下,方蕾垂落雙眸,慢條斯理地起身。
「時間晚了,我該回去做晚餐了!」
方麗慌忙跟著起身。「可是……」
方蕾沒理她,兀自疾步走出泡沫紅茶店,方麗才剛追出來,她早已騎上腳踏車,走得不見人影了。
當方蕾上學的時候,小公寓裡通常都很安靜,除了偶爾傳來傳真機運作的聲音,或者敲鍵盤、翻動紙張的聲音,這段期間,靳文彥都會將全副心力貫注於工作上,小公寓塌了他都不一定會察覺。
然而一到了下午五點左右,生理時鐘通常會促使他從專注中跳脫出來,瞥一眼手錶,然後鬆懈的往後靠向椅背,闔上眼等待。
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大門開關的聲音,換脫鞋的聲音,然後是……
嗯?
靳文彥疑惑的睜眼。最重要的那一聲「我回來了」呢?
再等片刻,依然沒有,於是他悄然起身離開書房,赫然見到方蕾佇立在門前,書包拖在地上,腦袋低垂彷彿在思考什麼,一動不動,像是凍結了。
默默地,他過去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裡,緊緊擁抱住,什麼也沒問。
靜靜地,她把臉兒埋在他胸前,分開兩臂環上他腰際,牢牢的鎖住,什麼也沒說。
幾乎過了有一世紀那麼久的時間之後,她才出聲,依然埋在他懷裡。
「如果方家的人來找我幫忙,我說他們是活該受到懲罰,為什麼我要幫他們?或者是我姊姊來找我幫忙,我認為她應該受點教訓才會學乖。我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嗎?」
「對現在的-而言,會這麼想並不奇怪。」
「那為什麼我姊姊要說那種傷人的話來反擊我?」
「當人們做反擊的時候,通常都是想要用傷害別人來保護自己。」
「……我一直以為方家的人裡,至少還有我姊姊不認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所以她才會偷偷來表示一下她的關心,但今天,就在十五分鐘之前,我才知道原來她也認為爸爸是被我害死的。別人我可以不在意,但我自己的親人,他們竟然都認定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因為他們沒有人願意承擔起那份罪,只好往-身上推。」
「……那你認為我爸爸是誰害死的?」
「他自己。」
「為什麼?」
「開快車的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方蕾猛然抬頭,一臉愕然。「耶?」
靳文彥垂眸俯視她,莞爾。「-以為我會說是他自己決定要幫-大伯逃亡的,所以該怪他自己嗎?」
方蕾直點頭。「宋巧蓮是這麼認為的呀!」
靳文彥淡然一哂。「不管他做的事是對或錯,如果當時他不開快車,現在應該還好好的活著,所以問題不在於他是到哪裡去做什麼,而是他開快車才會出車禍導致死亡的。」
方蕾怔忡地看著他好一會兒。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耶!」
他鬆開一臂,將她往沙發那邊帶過去。「因為-已經習慣他開快車了,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時候它會把不正當的事轉變為理所當然。」
順勢在沙發上落坐,她依然偎在他胸前,像是祈求安慰的小娃娃。
「媽媽常勸爸爸不要開快車,但他就是不聽!」
「所以,那是他自己的錯,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依旁人的語氣來說,就是:誰教他要開快車!」
她仰著眸子瞅住他又看了好片刻,忽又把臉兒埋進他懷裡。
「老公。」
「嗯?」
「謝謝。」
這是頭一回,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擺脫那份害死爸爸的罪惡感,不一定什麼時候,但,終有一天會的。
轉個眼,又面臨期末段考的緊張氣氛,方蕾是個用功的學生,段考時更認真,但這次段考,她卻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唸書。
「-要休學?為什麼?」宋巧蓮難以置信的尖嗓門怪叫。
方蕾拍拍自己的肚子,苦笑。「我懷孕了。」
「懷孕?」宋巧蓮差點昏倒。「白癡啊-,幹嘛這麼早生孩子嘛?」
「因為我老公說過他是因為祖母催他結婚他才結婚的,那老人家催晚輩結婚通常都是為了想抱孫子嘛!」方蕾垂頭喪氣地說。「所以當他問我需不需要避孕時,我才跟他說不用,沒想到我一懷孕他就要我休學。」
「-沒有跟他抗議嗎?」
「沒有。」方蕾搖頭。「我老公不是那種老婆懷孕就不讓老婆唸書的人,我猜是如果我真的挺著肚子上學,他祖母發現之後會-唆吧,-知道,老人家的想法都很古板,他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好讓他為難呢?」
「那……」宋巧蓮無措地抓抓頭髮。「只好明年再復學-!」
「我也是這麼想,晚一年而已,想來不會差太多吧!」
「那暑假時-也不能跟他一起出國了嗎?」
沮喪驟失,方蕾突然眉開眼笑起來。「不對,他真的要帶我出國去玩耶!嘿嘿嘿,我就猜是這樣他才會叫我學荷蘭語,他說手續都辦好了,我這邊學期一結束,隔天就要帶我出國,可能是去荷蘭吧!」
「什麼時候回來?」
「我哪知道?他又沒說!」方蕾咕噥。「不過他每次出差都去一個星期到十天左右,這回大概也差不多是這個天數吧!」
「記得帶禮物回來給我喔!」
「沒問題!」
結果禮物是寄回來給宋巧蓮的!
第一次出國,第一次搭飛機,方蕾好像第一次展翅飛行的小鳥一樣興奮,從出門到上飛機,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虧靳文彥有那份耐心容忍一個活動噪音在他身邊破壞安寧。
「哇,哇,還有個人電視耶!快,快,教我怎麼操作!」
「安靜一點!」靳文彥彷彿哄小孩一樣斥責她。「等起飛後再教-!」
「好嘛!」方蕾不情不願地按捺下興奮的心情往機窗外看,忽又回過頭來。「喂,你表哥那邊怎樣了?」
「他堅持要-,我說我不管了,姨婆只好替他挑一個。」
姨婆挑?
那只有姨婆自己會喜歡。「表哥肯?」
「那是他們的問題,我警告過姨婆了,如果表哥再離婚,以後我都不管他們的事,也不給他們生活費了。」
「喔。」問題問完,方蕾無聊的東張西望,不到十秒又生出另一個問題來了。「老公,為什麼這裡座位這麼少?跟電視上的不太一樣耶,人家都是一排排座位跟公車上一樣說,為什麼這裡只有八個單人座和兩個雙人座而已?」
「這裡是頭等艙。」
「原來頭等艙是這個樣子的。那……」
「-話真多,跟小孩子一樣。好了,要起飛了,來,我幫-看看安全帶繫好沒有?」
起飛後,安全帶一鬆開,大家就開始忙碌起來了。
靳文彥忙著打開行動電腦處理公事,一份份文件擺得到處都是,這大概就是他之所以會搭頭等艙的緣故,因為他需要夠寬敞的空間工作。
而方蕾則忙著看電視、聽音樂、玩遊戲,頂級的享受,一點都不像在飛機上,連用餐也像是在高級西餐廳裡進餐。
「咦?你在喝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我也要!」
「白酒,-未成年,不准喝!」一句話就把她打回原形。
餐後,方蕾繼續看電視、玩遊戲,連瞇一下眼都捨不得,甚至當艙內的燈暗了,機窗也關了,大家都抱著棉被睡得東倒西歪,她卻還興奮得睡不著,事實上,靳文彥也還在忙著工作。
「-為什麼還不睡?」
「我也不是故意的,人家就是睡不著嘛!」
靳文彥無奈地搖搖頭。「好吧,我看-能撐多久!」
結果她整整撐了十六個鐘頭,臨下機前一個鐘頭才睡著,這一睡不得了,下機時靳文彥不管怎麼叫都叫不醒她,只好半抱半拖著她下機,坐上來接機的人的車,她繼續睡得不省人事。
十二個鐘頭後她才醒轉過來。
睜眼,茫然環顧四周,以為在作夢,用力閉閉眼再睜開……怪了,怎麼還在?
古典風味的壁面,優雅的天花板,精緻的桃花心木傢俱彷彿從十八世紀的油畫裡搬出來的,浪漫的蕾絲窗簾迎風飄拂,有貴族般的風格,又充滿平易近人的溫馨氣氛,這實在不像飯店房間──家的氣息太濃厚了,但也不像她家呀!
現在是怎樣,她還沒睡醒嗎?
好吧,先去洗把臉再說!
茫然下床,前進,一頭撞上牆壁,再摸到旁邊一扇門,打開,沒錯,是浴室,進入,茫然轉個圈,啊,馬桶在那裡,上個一號,洗把臉,好了,清醒了,走出浴室定睛再看,愣住。
是她太無知,不知道有這種飯店房間嗎?
忽地,她瞧見在翻飛的蕾絲窗簾後,有個人坐在窗台上抽煙,好熟悉的畫面,她立刻快步走過去。
「老公,這裡是飯店嗎?」她振奮的大叫,一邊左顧右盼,還誇張的揮舞著雙手。「太正點了,這種房間實在令人驚歎,住再久也不會討厭,要是多住幾天,搞不好還會上癮,捨不得離……呃?」
叫聲猝然中斷,她凍結在那人前面,正對一雙比加勒比海的海水更澄靜蔚藍的瞳眸,張嘴傻眼,好半天後才怪叫出來。
「你是誰?」
我最最要好的朋友,巧蓮,-好:
首先,我要告訴-一件不幸的消息,我不會回台灣了。
為什麼?
說到這,天就黑一半,我老公竟然是比利時人,本名叫艾默德.奧文.恩斯特,Shit,他的眼睛還是藍色的呢,而他居然瞞了我那麼久!
嗚嗚嗚,巧蓮,我覺得我好像被男人騙了耶!
總之,我不會回台灣了,所以他才叫我辦休學,才要我學荷蘭語,又學法文和德文,因為比利時的北部說荷蘭語,南部說法語,東部說德語。他說只要我通得過這邊的荷蘭語考試,我就可以直接進入這邊的高中繼續念下去。
請幫我祈禱,希望我能一次就pass。
當然,我也有質問他為什麼要瞞著我那麼久?那真的很惡劣耶,雖然我對做夫妻沒什麼經驗啦,可是也知道欺騙在夫妻之間是最要不得的。
不過他的解釋也是很合理的啦,他說由於他媽媽那邊的親人不喜歡他爸爸是外國人,所以每次到台灣時,他都會隱藏起藍眸,反正他長得有七成像他媽媽,只要戴上黑色隱形眼鏡,誰也想不到他是外國人。
後來跟我結婚之後,他又考慮到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適應那麼多,要在短期間內接受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而且那個丈夫又是個洋人,還要搬到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外國去住,這對我可能是件很痛苦的考驗。
所以他才決定讓我在台灣念完高二下學期,希望我能在這段期間裡先適應他是我的丈夫,順便學好荷蘭語,以期減少我搬到這裡來之後的適應困難。
我想,這應該不算是惡意,而是他的體貼吧。
無論如何,我已經被拐到這裡來了,不過說句良心話,這裡真的很正點,一條條迂迴的小運河在這座被稱為「比利時的威尼斯」的古城裡四處蔓延,紅瓦白牆的山型屋頂建築在波光中交映出浪漫的倒影,濃得化不開的綠,中世紀的老馬車踏著悠閒輕快的腳步翩然舞過,優雅迷人得來全不費功夫,詩情畫意不斷向我襲來,有時候我都會覺得好像誤入童話世界中呢!
差點忘了告訴-,這裡是布魯日──在比利時北部,我們的家就在愛之湖畔,雖然不是什麼富麗堂皇的大豪宅,僅僅是一幢古樸優雅的獨立式房舍,純歐洲風味,只有兩層樓,跟這城鎮裡的其他建築沒什麼兩樣,但很甜蜜、很溫馨,家的氣息特別濃烈,我好喜歡。
除此之外,他弟弟克裡斯和妹妹露意絲也和我們一起住,不過他妹妹在法國唸書,假日才會回來;他祖母和哥哥、姊姊住在布魯塞爾;他和他弟弟都在安特衛普上班。
真是奇跡,他居然要上班!
還有,他近視九百多度,但我習慣的是不戴眼鏡的他,現在看到他戴眼鏡,超不習慣,有點彆扭的感覺,真想再叫他戴回隱形眼鏡……
起居室裡,兄弟倆一坐一站,手上各一杯酒。
「老嫂在幹嘛?」靳克彥──克裡斯問。
「寫信給同學。」靳文彥──奧文一手端酒杯,一手插在褲袋裡,斜倚在窗畔。
「她不生氣了?」
奧文淡淡一哂。「不生氣了。」
「接受了?」
「接受了。」
「真快!」克裡斯喃喃道,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再起身去倒。「不過,我真沒有料到你會突然說結婚就結婚,請問是為了祖母或是為了你自己?」
奧文也一口喝乾酒,再伸長手臂把酒杯舉向靳克彥,示意他也要再來一杯。
「為了父親。」
「呃?」克裡斯呆了呆。「對不起,我的語言解析能力好像有點退步了,能不能請你稍微解釋一下?」他很客氣的詢問,並過去替哥哥添酒。
收回酒杯,奧文沉吟了會兒。
「記得父親曾經告訴過我,將來如果我碰上一個女人,她會令我心痛,使我想要不顧一切去擁有她、保護她、憐愛她,那麼,不管我愛上她沒有,我都得盡快抓住她,免得她被別的男人搶去……」
「我明白了,對老嫂,你有那種感覺,所以你就趕緊抓住她?」
「不,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奧文徐徐轉動酒杯。「我記起父親的話,決定要進一步確認自己的感覺,所以帶她去見表哥,當表哥表示他中意她時,我心中突然湧出一股不願將她讓給其他男人的心情,這種心情強烈得使我自己都覺得吃驚不已。隨後,眼見她那樣輕鬆自如地應付令我們頭痛萬分的姨婆,當時我就決定她有能力作我的妻子。」
「你是說應付祖母的能力?」
奧文頷首。「應付得了姨婆就一定應付得了祖母。」
「說得也是。那麼……」克裡斯走回小吧檯,放回酒瓶。「你愛上她了嗎?」
眼睫毛悄然垂落,掩住眸中的心緒,「這不關你的事!」奧文柔和的道。
克裡斯挑了一下眉,哈哈大笑。「你愛上她了!」
睫毛揚起,奧文笑容更顯溫和。「下回該換你到姨婆那裡去了。」
揶揄的大笑聲霍然斷成兩截,克裡斯驚恐的猛吞口水。
「好好好,不提這事了!那麼,老嫂對你呢?」
「我感覺得出她很喜歡我,但對我而言,這是不夠的。」奧文側臉瞥向窗外。「而且她還不夠成熟、不夠穩定,我希望能有更充分的時間讓她對我滋生出那種深刻摯誠的感情,就像父親和母親那樣。」
「也對,年輕少女最容易改變心意了!」克裡斯點頭贊同。「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關於,呃,那些事?」
奧文眉宇輕蹙又放。「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
「她的心態尚未恢復平常心,現在還應付不來祖母,也幫不了我的忙。你知道,姨婆只是蠻橫,但祖母是奸詐,就某方面來說,祖母比姨婆更難應付。」
「那麼,還要多久?」
「多久?」奧文又沉吟片刻。「她還太年輕,太快讓她面臨那種處境並不公平……」
「所以?」
「三、五年吧!」
「三、五年?你是說我們得瞞著祖母三、五年?」克裡斯不可思議的低吼。「你還是讓我到姨婆那裡去吧!」
「很好,你明天就過去,姨婆說表姊又想結婚了!」
「……再考慮一下,我想三、五年時間並不算很長。」
「你確定?」
「老哥,我什麼時候對自己說出口的話不確定過?」
「隨時。」
「……」
天殺的,就這麼瞧不起他嗎?
好,三、五年就三、五年,看他如何應付過去,到時候,哼哼哼,就該換他得意的笑給老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