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當然,我也有質問他為什麼要瞞著我那麼久?那真的很惡劣耶,雖然我對做夫妻沒什麼經驗啦,可是也知道欺騙在夫妻之間是最要不得的。

  不過他的解釋也是很合理的啦,他說由於他媽媽那邊的親人不喜歡他爸爸是外國人,所以每次到台灣時,他都會隱藏起藍眸,反正他長得有七成像他媽媽,只要戴上黑色隱形眼鏡,誰也想不到他是外國人。

  後來跟我結婚之後,他又考慮到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適應那麼多,要在短期間內接受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而且那個丈夫又是個洋人,還要搬到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外國去住,這對我可能是件很痛苦的考驗。

  所以他才決定讓我在台灣念完高二下學期,希望我能在這段期間裡先適應他是我的丈夫,順便學好荷蘭語,以期減少我搬到這裡來之後的適應困難。

  我想,這應該不算是惡意,而是他的體貼吧。

  無論如何,我已經被拐到這裡來了,不過說句良心話,這裡真的很正點,一條條迂迴的小運河在這座被稱為「比利時的威尼斯」的古城裡四處蔓延,紅瓦白牆的山型屋頂建築在波光中交映出浪漫的倒影,濃得化不開的綠,中世紀的老馬車踏著悠閒輕快的腳步翩然舞過,優雅迷人得來全不費功夫,詩情畫意不斷向我襲來,有時候我都會覺得好像誤入童話世界中呢!

  差點忘了告訴妳,這裡是布魯日──在比利時北部,我們的家就在愛之湖畔,雖然不是什麼富麗堂皇的大豪宅,僅僅是一幢古樸優雅的獨立式房舍,純歐洲風味,只有兩層樓,跟這城鎮裡的其他建築沒什麼兩樣,但很甜蜜、很溫馨,家的氣息特別濃烈,我好喜歡。

  除此之外,他弟弟克裡斯和妹妹露意絲也和我們一起住,不過他妹妹在法國唸書,假日才會回來;他祖母和哥哥、姊姊住在布魯塞爾;他和他弟弟都在安特衛普上班。

  真是奇跡,他居然要上班!

  還有,他近視九百多度,但我習慣的是不戴眼鏡的他,現在看到他戴眼鏡,超不習慣,有點彆扭的感覺,真想再叫他戴回隱形眼鏡……

  起居室裡,兄弟倆一坐一站,手上各一杯酒。

  「老嫂在幹嘛?」靳克彥──克裡斯問。

  「寫信給同學。」靳文彥──奧文一手端酒杯,一手插在褲袋裡,斜倚在窗畔。

  「她不生氣了?」

  奧文淡淡一哂。「不生氣了。」

  「接受了?」

  「接受了。」

  「真快!」克裡斯喃喃道,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再起身去倒。「不過,我真沒有料到你會突然說結婚就結婚,請問是為了祖母或是為了你自己?」

  奧文也一口喝乾酒,再伸長手臂把酒杯舉向靳克彥,示意他也要再來一杯。

  「為了父親。」

  「呃?」克裡斯呆了呆。「對不起,我的語言解析能力好像有點退步了,能不能請你稍微解釋一下?」他很客氣的詢問,並過去替哥哥添酒。

  收回酒杯,奧文沉吟了會兒。

  「記得父親曾經告訴過我,將來如果我碰上一個女人,她會令我心痛,使我想要不顧一切去擁有她、保護她、憐愛她,那麼,不管我愛上她沒有,我都得盡快抓住她,免得她被別的男人搶去……」

  「我明白了,對老嫂,你有那種感覺,所以你就趕緊抓住她?」

  「不,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奧文徐徐轉動酒杯。「我記起父親的話,決定要進一步確認自己的感覺,所以帶她去見表哥,當表哥表示他中意她時,我心中突然湧出一股不願將她讓給其他男人的心情,這種心情強烈得使我自己都覺得吃驚不已。隨後,眼見她那樣輕鬆自如地應付令我們頭痛萬分的姨婆,當時我就決定她有能力作我的妻子。」

  「你是說應付祖母的能力?」

  奧文頷首。「應付得了姨婆就一定應付得了祖母。」

  「說得也是。那麼……」克裡斯走回小吧檯,放回酒瓶。「你愛上她了嗎?」

  眼睫毛悄然垂落,掩住眸中的心緒,「這不關你的事!」奧文柔和的道。

  克裡斯挑了一下眉,哈哈大笑。「你愛上她了!」

  睫毛揚起,奧文笑容更顯溫和。「下回該換你到姨婆那裡去了。」

  揶揄的大笑聲霍然斷成兩截,克裡斯驚恐的猛吞口水。

  「好好好,不提這事了!那麼,老嫂對你呢?」

  「我感覺得出她很喜歡我,但對我而言,這是不夠的。」奧文側臉瞥向窗外。「而且她還不夠成熟、不夠穩定,我希望能有更充分的時間讓她對我滋生出那種深刻摯誠的感情,就像父親和母親那樣。」

  
《浪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