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林睡不著,她不斷想起他的唇貼在她唇上的滋味。
她瞭解自己已愛上墨維,是實實在在男女之間刻骨銘心的情愛,而不是像與藍偉克那種幼稚脆弱的迷戀。
但他究竟是誰?為什麼總是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一直是那麼神秘,從不肯提及他的過去,公休日也從不見他出去過。
或許她可以想辦法多瞭解一些他的事,這想法真吸引人。不但吸引人,而且令人無法抗拒。但是,她必須很小心,非常非常小心。
和藍偉克解除婚約之後,她原打算過個三、四年甚至七、八年後再來考慮交男朋友。
可是每當想到就在摟下的墨維時,澎湃的情感便緊攫住她胸口幾乎令她窒息,而體內那一股深沉的飢渴浪潮更是兇猛地令她差點滅頂,現在,她終於瞭解真正的男女情愛是什麼感覺了。
翩然想到他那對漂亮的眼睛,如此擅長於掩飾的一雙眸子,要溶解他眼裡的冰霜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是她不會輕易放棄的,不管他是誰、來自何處、做過何事,她都不在乎,不計任何代價,他將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追求目標。
他回想個吻,溫柔從來不是他的個性之一,但他卻在凝視那雙烏黑的眼眸時,為溫柔的情意所淹沒。
墨維終於放棄了入睡的嘗試,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間,悄聲打開後門漫步踱到中庭;然後坐在噴水池旁的木樁上,他背靠著池緣,仰望著夜空中的灰雲,雲層有時遮蔽住月亮,在草地上投下巨大的黑影。
她為何讓他吻她?
因為她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不知道他的黑暗過去。
當她通盤知曉後,她就會鄙視他、畏懼他,希望他離得越遠越好。
他是哪一種笨蛋?竟然渴求著根本不屬於他、也沒資格要求的事物。
一股疼痛緊攫住他的心口,極度的絕望宛如燎原大火般,蔓延至他體內所有空虛之處,直到這陣絕望的痛楚使他有如置身地獄之中。
他沉浸在無望的浪潮裡,當他驚覺有人靠近時,迅即跳起來飛快轉身,手刀也隨之劈了出去,卻見她睜大眼站在那裡,驚訝的目光盯著停頓在她頸前的手掌。
「老天!老闆小姐,」他用粗魯的口氣掩飾差一點便傷了她的恐懼。
「這麼晚了你還跑出來做什麼?」
翩然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下胸口的驚懼。「你可以出來,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無法忍受看他那麼寂寥孤獨的身影像無助的鬼魂般飄蕩在黑夜中。
他深沉地凝視她。「回去睡覺,老闆小姐。」
「翩然!」翩然不滿地蹙眉,「我叫翩然,大家都叫我翩然,你也應該叫我翩然。」
他搖搖頭。「回去睡覺,老闆小姐。」
「我睡不著。」她反駁,「你又為什麼不去睡?」
「我喜歡夜晚。」他仰望夜空輕聲說道。
「我也是。」她應道,也隨著他的視線在星空中搜尋,到底是什麼引起他這麼大的興致半夜跑出來看。好一會兒後,翩然發現上頭除了閃爍不定的星星之外別無其他,她伸手揉了揉頸背,脖子仰得好酸。
「墨維,你家在哪裡?」
他沉默了許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開口了。
「我沒有家。」
「那你以前住哪裡?」
他雙手環胸靠著噴水池,依然仰視著星空。「很多地方,世界各處。」
翩然抬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面,她有好多話想問他,又恐怕它們會惹火他。
他心中蘊藏著某種熱情,以奇特的方式向她展示著,但同時他也帶著一種疏離的特質,不但觸動了她內心的某個地方,也堅定地隔離了所有人的親近企圖。她必須很謹慎地選擇詞句,她想,表面冷漠淡然的他,實際上,卻是個非常敏感的人。
「為什麼你不肯答應裘伯伯的請求?」
「我喜歡自己選擇工作。」
「你一直都自己選擇工作?」
「不是。」他平板地說。
翩然猶豫一下才問道:「你曾經做過不想做的工作?」
他的神色倏地陰沉下來,「對。」
「是什麼工作?」
空氣突然僵凝起來,他緩緩轉過身來,一對黑藍色的玻璃珠子對著她,「殺人。」
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
翩然倒吸一口冷氣。
「是的,我殺過人。」墨維冷冷盯著她。「這樣你滿意了嗎?」
翩然嚥下卡在喉嚨中的硬塊。「所以你才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墨維感覺胸口一陣糾痛。「老闆小姐,我做過的事會讓你在下半輩子的每一個夜裡作惡夢,如果你要我馬上滾蛋,我會遵照你的意思。」
這次換她沉默地凝視他許久,然後她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這是事實,她唯一在乎的是,他們兩個是否有未來,其他的,一概不在她的思慮範圍之內。
「你還不明白嗎?我是殺人兇手!」他嘲諷地冷哼一聲。「你難一點也不害怕嗎?」
或許她是應該怕一個殺過人的人,但她不,至少對他,她一點也不會害怕。「不會。」她老實說。
心頭再起一陣震顫,他咬牙道:「你不瞭解我,老闆小姐。」
「給我機會。」
他闔上眼。「你該進去睡覺了。」
她感覺到他的退縮,不禁伸手覆住他放在水池邊的手。「一切都過去了。」
他盯著覆在他手上的小手良久後,才勉強自己抽開手。「老闆小姐,你要是還有理智,應該離我遠遠的才對!」
「我不……」
「如果明天早上你想準時開店的話,我們最好各自回去休息了。」
翩然注視他片刻後,「我不會輕易認輸的。」她堅決肯定地說,彷彿發下誓言般,然後轉身離開。
墨維全身一震,默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驚恐地發覺他被自己困住了!
當他想到萬一翩然明瞭他黑暗的過去時,那張將會因恐懼及嫌惡而蒼白的臉,他就是無法忍受。但是,他卻無法強迫自己辭職,理智警告他必須離去,情感卻逼迫他留下。
而最糟糕的是,他想要她想的快瘋了!
每天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在煉獄裡磨練耐力,而總有一天他會做出令他自己恨不得殺了自己的事,這一切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該死!他必須避她避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他警告自己,然後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路上喃喃吐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詛咒。
★★★
「該死的康墨維,到底一誰是老闆啊?你憑什麼老是擺臉色給我看的?」
翩然大吼,把一包M&M巧克力朝已經轉身走開的墨維扔過去。氣憤中的準頭歪了些,沒打中目標反而掃落下架子上的幾包綿綿糖,墨維停下腳步,他彎身撿起綿綿糖放回架子上再繼續往貨倉走去。
「狗屎!」
她狠狠瞪著那個不肯回頭反擊的男人的背影,賭氣地又扔出帳簿、筆啊什麼的,把架子上的口香糖、巧克力和糖果全給砸下來。
從那夜過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了,他始終跟她玩著你追我跑的遊戲。她一向不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但是對他,她卻使出了幾近聖人般的耐性。而他不是刻意躲她,就是乾脆忽視她,彷彿他們之間不曾有過任何事發生。
有時候她真是沮喪得想大哭一場,或者乾脆拿把搶逼迫他承認自己的感覺。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吸引力是相互的,可是他卻固執的迴避不肯面對它,他很努力地在他們之間築建起一座又高又厚的冰牆。他不肯過來,而她也過不去,於是她只有認命地繼續培植她的耐心。
正當她沉浸在自憐自艾中時,聽見自動門開啟的叮噹聲,於是抬起頭看看是誰來了。
當她看清來人的長相時,「噢,天哪!」她忍不住哀歎。
剛進來的男人西裝筆挺、昂貴的義大利皮鞋和修剪整齊的髮型,還算好看的臉上有一副事業有成趾高氣揚的神情。
翩然厭惡得幾乎忍不住要啐口口水,尤其在那男人彷彿巡視所有物般肆無忌憚地掃視她全身上下之後,翩然差點衝上去狠狠甩他一巴掌!
「翩然,我好想你啊!」
翩然翻翻白眼,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你來做什麼?」她毫不客氣地問。
男人立刻一副傷心的樣子。「翩然,我想你啊。」
翩然舉目向上看,彷彿祈求上天給她多一些耐心。「少來了,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趕快說清楚好走人。」
「我來看未婚妻嘛,哪會有什麼目的。」
「藍偉克,你是貴人多忘事還是什麼?」翩然不耐煩地說:「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你少來搗亂行不行?」
「我後悔了,翩然,我發覺我愛的還是你,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藍偉克神情懊悔地瞅著她。
「哈!」翩然一點也不上當。「少作你的春秋大夢了,我從來不和有婦之夫交往。」
藍偉克臉色微微一黯。「我已經離婚了。」
「是嗎?」翩然眼珠子一轉,惡意的神色一閃,雙手在櫃檯下動了動,隨即走出櫃檯,雙手伸前迎向藍偉克。「你是真的想我嗎?」
「當然,翩然,我想死你了。」他面露喜色地迎向翩然,雙手伸過去與她交握。
「真的?」翩然微笑。
當藍偉克感到手上黏黏的時候,立刻收回手。「這是什麼……」
翩然假裝驚訝地望著藍偉克手上和襯衫袖口的巧克力污漬。
「真抱歉!」翩然言不由衷地說,並擺出她最無辜的微笑。「我太興奮了。」
藍偉克寬宏大量地擺擺手,「沒關係,我到後面浴室洗一下就好了。」
說著便識途老馬地往後頭走去。
「活該!」翩然咕噥著回到櫃檯坐下,她煩躁地取出濕紙巾擦著手,不知道該如何快速地打發掉那個討厭鬼。
「碗麵不夠了。」
正在心中思索著千萬種惡毒手段的翩然,猛然驚跳起來轉身瞪著墨維。
「天啊,墨維,人嚇人嚇死人,你沒聽過嗎?」她拍著胸脯不高興的說。
「抱歉,老闆小姐,我不知道你那麼膽小。」
早就愍了一肚子悶氣的翩然,終於忍受不住怒吼一聲。「康墨維!」
墨維無言的凝視她,過去兩個禮拜對他來說有如置身地獄之中。每當他望著她嬌俏亮麗的笑容,聽著她爽朗開懷的笑聲,他就渴望能一把將她拉過來擁入懷中,盡情品嚐她口中的甜美,撫遍她全身每一-細膩光滑的角落。
但是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再的壓抑自己,讓自己熬過一陣強似一陣的痛苦。
「記住我才是老闆!」她怒氣沖沖地說:「現在,我要你待在我身邊不准離開半步,直到那個自認為還是我未婚夫的自大狂走了之後才可以離開。」
墨維心一沉。「未婚夫?」
「前任。」翩然強調。「我門已經解除婚約了。」
「是,老闆小……」
他還沒說完,便停下來看著全身一塵不染的藍偉克從後面走出來。
藍偉克完全無視於墨碓的存在,他知道那一定是在噴水池旁碰到安先生時所提到的新店員,一個雖然好看卻上不了檯面的傢伙,他直直朝翩然走過來。
他一直很喜愛翩然,喜歡她的狂野樂觀、活潑風趣。不像他為了財富而娶的老婆,成天只會咯咯傻笑、柔弱又甘願奉獻,一點趣味都沒有,所以當他終於得到他追求的財富,而他岳父又很「不幸」的因車禍驟逝之後,他立刻甩掉無趣的老婆,然後回過頭來再一次追求他真正喜愛的女人。
他自認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畢竟他們曾是未婚夫妻,他仍然喜歡她,她必然也依舊愛他,何況他現在又是一個富有的公司老闆,身價比起以前來自然是升高不少。只要他多說幾句好話、多帶她出去走走,自然會水到渠成,老婆到手。
「我弄好了。」他傲然自信地伸手環住翩然的肩膀。「待會兒一起去吃午餐吧?」
他的觸摸令翩然起了一陣寒顫,她不落痕跡的閃開他的手臂。
墨維瞪著那只被甩開後仍想再次搭上翩然肩上的手,他立刻插了進去。
「到底要不要叫貨,老闆小姐?碗麵已經沒有了,記得嗎?」
翩然還沒來得及回話,藍偉克卻已先發飆。
「你算什麼東西?老闆正在講話,你來插什麼嘴!信不信我立刻辭了你!」藍偉克囂張地擺出老闆的架式威脅道。
墨維對藍偉克的狐假虎威不予理睬,他兀自再問一次:「到底要不要,翩然?」
他的話令她驚愕地瞪著他。「翩然?你確定你叫的是翩然?」
「是的,翩然,」他深長地凝視她。「到底要不要叫貨?」
她滿意的笑了,「當然要。」接著她轉向藍偉克。「藍偉克、藍先生,我很抱歉,我不能和你去吃午飯。」
「那……」藍偉克想了想。「晚飯呢?」
「對不起,我沒空。事實上,我今天沒空,明天也沒空,未來的任何時間都沒空和你去吃午飯、晚飯或任何一餐。」
在藍偉克能開口爭論前,她便開始推著他出去。「對不起,不招呼你了,我很忙,我還要叫貨呢!」
藍偉克被推了出去,自動門在他身後關上。
他甩甩頭,我不會放棄的。她現在只是在報復我曾經遺棄她而已,只要我多花點心思哄哄她,她很快就會屈服了。他邁開大步離開,一點也沒有受挫的樣子。
「拜託不要再來了!」翩然喃喃道,然後轉身帶著微笑走向墨維。「好,我來叫貨,你去買便當吧。」
半個鐘頭後,翩然把自己的便當撥一半到墨維的便當裡,才拿給坐在身旁的他,他知道她吃不完,而他則一個吃不夠。
「我是在五專三年級的時候認識藍偉克的,他是高我兩年級的學長,人長得算是馬馬虎虎還可以啦,不過絕對沒你這麼好看,也沒你這麼酷、這麼性感。」
墨維仍一聲不吭埋頭吃飯,翩然聳聳肩。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張能把死人說話的巧嘴,當年我年輕不懂事,幾句花言巧語就騙得我團團轉,他追我不到一年,我們就訂婚了。他畢業後去當兵,我當然留在學校繼續我的學業,有空時我就去探探「兵」,他有假時也會回來看我,就這樣兩年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接著畢業考剛過,我爸媽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本來房子跟店應該是我和哥跟姊三個人一同繼承的,但是哥說爸已經給過他一筆創業基金,而姊也說她的嫁妝已經夠多了,所以他們兩人都自願放棄繼承權,於是,房子跟這家超商就變成我一個人的了。
還好我在課餘時一直有在幫忙店裡的事務,所以接起手來倒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被困在這裡,不能像過去那樣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了。
而我們的藍大少爺呢,退伍沒多久就靠父親的關係到一家公司上班,剛開始還好,他有空就會來店裡找我談談天什麼的,可是不到半年,他來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奇怪的是我並不怎麼在意。
然後有那麼一天,他帶著一個嬌嬌柔柔的千金小姐來告訴我,他要和我解除婚約,因為他愛上他們董事長的千金了。」
翩然忽然神秘的眨著眼。「你知道當時我怎麼回答他嗎?」
墨維搖搖頭。
「我說啊,」翩然得意地笑著說:「真的啊?恭喜你了,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墨維雙眉微揚。
「真的,而且當時我是真心誠意那麼說的。現在回想起來,我根本就沒有真正愛過他,只是當年好玩跟著大夥兒一塊起哄交男朋友,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訂了婚,後來又不好意思反悔。還好他先縮回去了,否則真要嫁給他的話,我的日子不知道會是怎樣的難過呢!」她俏皮的眨眨眼,「更慶幸我們始終沒上過床。」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今年二十三歲,你呢?」她很自然地反問。
墨維脫口而出:「三十四歲。」
看到墨維一副懊惱的神情,翩然不禁失笑出聲,「我只聽說過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可從沒聽說過男人的年齡也是秘密。」
墨維瞥了她一眼,默默把手上的空便當盒放進塑膠袋裡。
「喂,男人家別那麼小氣嘛,要不,你想知道什麼就問我,我一定回答你,這樣總可以吧?」
墨維沉默片刻,忽然問:「我聽說有人來騷擾是近半年來才有的事?」
翩然奇怪地看著他。「是啊,有什麼問題?」
「之前有什麼恃別的事情或狀況發生嗎?」
翩然想了一下。「好像沒有吧。」
墨維沉思了會兒。「有人得罪過什麼大人物嗎?」
「那就更沒有了。」翩然不以為然地說:「我們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哪有什麼機會去得罪什麼大人物啊?」
「那就奇怪了。」墨維喃喃道。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可是又弄不清楚是哪兒不對。」翩然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這樣三天兩頭的來鬧一次,誰受得了啊?好多人都在後悔當初沒把房子賣給天福建設了。」
墨維的神情突然顯得特別謹慎而專注。「天福建設?」
「是啊,半年多前,天福建設跑來收購這個社區和周圍附近的土地、房子,聽說他們想要拆掉重建商業廣場什麼的。」
「你們沒有接受?」墨維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沒有。」翩然理所當然地瞟他一眼。「他們出的是市價,當然不賣-!開玩笑,這裡是信義計劃區耶,雖然不是中心地帶,但是誰不知道等這段經濟不景氣過去之後還會有不少的漲價空間,當然要等。不過奇怪的是……」她蹙眉。
「我們這社區周圍的一些地主聽說本來也是不準備賣的,沒想到在這半年之內,他們的土地卻都陸陸續續的被收購了。」
「原來如此。」墨維若有所悟地低語。
瞧著墨維的神情,翩然也恍悟到什麼。「你是說……」
墨維看她一眼,「我什麼也沒說。」他站起來預備把垃圾拿出去。
「什麼意思嘛,吊人家胃口。」翩然不悅地瞪他一眼。「小氣,我不會自己去查啊!」
剛走到門口的墨維立刻轉身回來。「你不要亂來!」
「什麼叫亂來,我是要去……」
「你什麼也不能做,除了乖乖做你的老闆小姐。」墨維警告她。
「可是……」
「我會去查。」墨維知道如果不說清楚,這個莽撞的火娘子一定會桶出樓子來。
翩然雙眼一亮。「真的?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小姐,你的店要關門了嗎?」
「啊?對喔。」翩然垮了肩。「那我就不能去了?」
墨維無奈地搖搖頭。「翩然,我會去查清楚的,你不要胡亂插上一腳,事情會變得更麻煩的。」
「要我不管啊?」翩然忽然歪著頭狡猾地盯著他。「可以啊,可是有條件!」
墨維被她盯得有點兒不安。「什麼條件?」
翩然把整個上半身探出櫃檯外,「像上次那樣親我。」說著就把雙眼閉上、嘴唇嘟得高高的。
翩然說的輕鬆,墨維卻如遭雷擊般僵了僵,隨即低聲咕噥幾句又轉身要出去。
「不要啊?」翩然從微掀的右眼瞄到他要溜了,立刻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聳聳肩,「無所謂,反正老闆不在,夥計便得乖乖留守著,而最近的將來,老闆可能會常常不在喔!」說完便拿起指甲挫刀,狀極無聊地低頭磨著早已光禿禿的指甲。
墨維僵在自動門前,自動門開著,冷風颼颼捲進來。
許久沒有動靜,翩然忍不住抬眼偷覷,當她看到墨維轉身走回來時,唇角不由揚起一抹勝利與期待的微笑。
她感覺到他在她身旁停下腳步,盯著她。她屏息等待,直到他低喚她的名字,她才噙著微笑抬起頭,黑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他伸出右手,她把手放在他大大的手掌上順勢站了起來。
他俯望著她,眼神複雜難懂,怒氣,挫敗,渴望……這熱烈的目光點燃了一直存在他們之間的濃郁吸引力,她用手環住他的腰,他本能地擁緊她。翩然看著他的臉俯下,他的唇先是在她的嘴上有如微風般掠過,然後毫無預警地,由溫柔轉為狂烈的需索。
他的手緊攪住她,她感覺到他的唇渴切的需要,而回應以相同的熱切,他的吻頓時加深,她體內所有的情感迅速被誘引出來,她用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並放縱地將他的頭用力拉扯下來。
他的嘴微微開啟任她品嚐,他的舌靈活地探入她的口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慾令她不禁戰慄起來。她本能而又急切地將自己的舌頭與他的交纏著,她聽見他喉中發出一聲呻吟,他的雙手自她的頸項下移在她的背部與臀部間難耐地揉搓著。
急促的喘息與呻吟聲在兩人之間迴盪,當他終於移開他的唇時,彼此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急於填滿肺中每一顆幾乎窒息的肺泡。
他的黑藍色眼睛深沉幽暗地凝住她。
「天啊,翩然,我……」
「我也是……」
他倒抽一口氣。「小心你的回答,老闆小姐,你帶來的可能是永生的懊悔。」
她搖搖頭。「永遠不會。」
她發誓,有那麼一刻,墨維的眼睛幾乎發出亮光。
但是他無法不想到橫亙在他們之間他醜惡的過去,只想向命運之神怒吼,為什麼直到太遲時才讓他碰上這個女人。
然後,她眼看著他眼底一的光芒逐漸熄滅,感覺那堵冰牆再度豎起,將他與世界隔絕。他放開她退後一步,聲音封閉疏離。
「老闆小姐,你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從哪裡來,更不知道我曾經做過什麼事,所以,千萬別那麼肯定。」
他僵硬地轉身走出去,她可以感受到他週身散發出來的忿怒與無奈。
她驚愕地瞪著逐漸關上的自動門——
「你這蠢豬!難道你不懂嗎?不管你是誰、從哪裡來,或是曾經做過什麼,即使你曾經是殺人放火的大壞蛋,那也都已是過去的事了,我一點也不在乎!你明不明白,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你的現在和將來,這些才是你應該注入心思的地方,為什麼要死死守著改變不了的過去呢?你真是個超級無敵大蠢豬!」翩然忿忿嘀咕著,可惜只有她自己聽到。
但是,即使墨維聽到了又怎麼樣?他能如此輕易地拋棄沉重苦澀的過去嗎?
而那灰暗醜陋的過去又肯放過他嗎?能嗎?肯嗎?
★★★
天福企業大樓內,翁鎮福又在發飆了。
「有功夫底子的人?什麼叫有功夫底子的人?他又是哪裡蹦出來的?別是那些混蛋做不好工作,就胡亂找個理由來搪塞。」
忍耐著翁鎮福的怒吼,韓山捺著性子說:「恐怕不是虛構的,我去看過兄弟們,那些個脫臼絕對不可能是假的。奇怪的是,對方似乎也不是真正想傷人,僅是把兄弟們趕跑就算了。」
翁鎮福在辦公室內煩躁地走來走去。
「你去查過了嗎?那個傢伙的底細,是不是哪家保全公司的人?告-我是哪家的,我去找那家保全公司老闆理論,明明都已經答應過我,絕不接受康樂社屋的委託,真他媽的,怎麼又出爾反爾?」
「不是保全公司的人,是社區內超商新請的店員。」韓山答道。
「店員?」翁鎮福驚愕停下腳步。「我沒聽錯吧?你說是超商店員?」
韓山點點頭。
「這是什麼年頭,連個小小的超商店員都能攪我的事。」翁鎮福喃喃道,而韓山沉默著。
「真是超商店員?」翁鎮福不信地再一次問道。
「確定。」
翁鎮福皺著眉頭又開始踱步。
「那也該有個來歷什麼的吧?」
「只知道他在三個月前從基隆巴拿馬貨輪下船,沒多久就到超商應徵,那個女老闆當天就錄用他了。」
「其他呢?」
「他是孤兒,在台灣沒有任何親人,過往經歷一概不清楚。」
「好極了,調查的可真詳細啊!」翁鎮福譏諷道。
韓山沉默不語。
翁鎮福哼了一聲又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據兄弟們的描述,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瘦男人,身手奇佳,七、八個弟兄一起上都奈何不了他。弟兄們還說,他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勢,一張臉好看卻又冰冷得駭人。」
「這又是哪一號鬼頭蝦蟆臉?」翁鎮福狐疑道。
韓山又沉默了。
「多派幾個弟兄去擺平他。」翁鎮福揮揮手,彷彿事情就此解決。
「董事長,我剛說過,七、八個弟兄一起上也拿他沒辦法,甚至連碰也沒能碰到他一根汗毛,若真要擺平他,恐怕至少也得二十個兄弟上去,可是這樣一來便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警方一注意,那些像蒼蠅一樣的記者很快就會閒風而至,然後天福建設就會被挖出來了,這可是我們一直在避免的。」
「他奶奶的,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要怎麼樣?」翁鎮福咬牙抱怨。
韓山思索著,關鍵就在那個店員,但是他卻查不出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物,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細就抓不到對方的弱點,沒有弱點的敵人是最難對付的。
弟兄們已經開始排斥去康樂杜區騷擾的行動,不但害怕受傷,而且明明知道打不過人家又想找人家的碴,這根本就是蠢蛋才會做的事!但是這一點他一絲兒也不敢透露給翁鎮福知道。
該死!韓山忍不住暗裡詛咒著,明明是很簡單、很擅長的事,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