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嗯……」翩然故作正經地點點頭贊同。「不錯的格調,極好的原則。」

  墨維有點遲疑地在她身邊坐下。「所有的人都害怕殺手。」

  「我的膽子比別人大。」翩然很自然地把身軀偎過去,腦袋倚在他的肩窩上。「而且你說你不殺無辜者,那麼他們都是罪有應得的。」

  他閉起雙眼。「依舊是滿手血腥。」

  「如果我有那個能力,我也會去做,這叫替天行道。」

  「我動手的時候,可一點也沒有想到對誰有好處,我只是一具沒有感覺的殺人機器。」他自嘲道。

  「但是有心。」

  「我……」

  翩然以她所知道最好的方法阻止他無聊的自鄙,一個熱情的親吻。片刻之後,她才移開她的唇靠在他身上喘息著。

  「你們都退休了嗎?」她隨意問道。

  摟著翩然,墨維把頭湊在她發上聞嗅著淡淡的髮香,同時慵懶地說道:「他們兩個沒有,依然在接受任務。」

  「你呢?」

  「雖然到現在都還有人要求我接受任務,但我從得到自由那天起到現在四年,都沒有再接受任何任務。」

  翩然抬眼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有人來找你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墨維笑著把她的頭再壓回他的肩窩。「沒有人知道『鷹眼』的真面目,除了剩下的那兩個同行伴外,全世界就只有你知道『鷹眼』就是康墨維,所有的任務要求,都是寄到野獸窩的電子信箱裡,偶爾我會進去看看。」

  「野獸窩?」

  「孤狼的住處,也是我們二十歲以前的住處。」

  翩然想了一想。「他們不會洩漏你的身份嗎?」

  「他們不敢。」墨維眼裡閃過一絲酷寒。「他們知道如果膽敢洩漏我的身份,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的,而世界上絕對沒有人能夠逃得過『鷹眼』的手掌心。」

  翩然抬頭以奇怪的眼光注視著他。

  墨維不安地收斂起狠辣的神色。「我……我嚇到你了嗎?」

  想到他從沒有過快樂的童年、自由奔放的少年時期以及恣意放肆的盲目追求年代,她的心就感到緊繃扭絞、疼痛不堪。沒有家人親戚,也沒有朋友知己,更沒有人愛護和疼惜,生命中除了殺戮之外就只有孤獨寂寞和緊張戒備,天哪!這是怎麼樣一種恐怖可怕的人生、怎麼樣一種悲哀無望的生命?

  輕輕的,她抬起手拂去他額前一綹散落的髮絲,在那副僵硬、冷漠的面具下藏著一個寂寞小男孩的心和一個感情豐富男人的身軀。

  「不,墨維,你沒嚇到我,你永遠也不可能嚇到我。事實上,」翩然微笑著把頭往墨維的懷裡鑽,像只撤嬌的小貓咪似的,雙手還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我喜歡,你實在很酷,我真的好喜歡!」

  墨維深吸一口氣。「你真的不在意我曾經是個滿手血腥的殺手?」

  「就算你是希特勒,或者是毛澤東,還是海珊,我都一樣愛你。」

  墨維低吟一聲,不由自主地收緊摟著她的手,他可以聽到心中最後一塊冰牆倒塌的聲音!

  「我愛你,翩然。」

  「我也愛你,墨維。」她嫣然笑著柔聲說。

  他深深地啜了口氣,因為緊張,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的呼吸也變得困難而急促。

  「我無法想像失去你的生活,翩然,我再也無法忍受任何一個見不到你的日子。」

  她俏皮地歪著腦袋問:「那你認為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想……如果……」他吞吞吐吐地說,神態緊張又遲疑。「我是說如果……如果你願意嫁給我,那一切……」

  「我願意!」甚至沒耐心等待他說完他的求婚,翩然便急著答應,隨即毫不溫柔地扳下他的腦袋送上熱情的親吻。

  墨維高興得心都快爆炸了,他終於覺得自己是個完整的人,他生命裡再也設有空虛寂寞,因為他找到了他的歸屬!

  她就是他的歸屬!

  雖然有半年多的時間,方安然的公司都是處於群龍無首的境況,還好公司一直是在穩紮穩打、力求安定的發展下走過來的,所以尚不至於有什麼大問題。方安然用三天的時間,快速地處理掉必須由他親自處理的公事,之後便專心地幫翩然看顧著超商。

  方美然也常來幫忙,同時和方安然討論自己的婚姻狀況。她有預感丈夫的情婦若是有了孩子,屆時便是她該離開婆家的時候了。

  最令人憂煩的是,那批混混自從得知墨維不在之後,騷擾的次數便急遽增加,而且總要毀壞到某個程度才肯離開。有些人忍不住又通知警察,然而情況依然不變,依舊是在警察到達之前,人就溜得一個也不見。而他們一旦報警,騷擾的次數就彷彿在懲罰他們似的更為加倍,幾乎是一天兩次來報到,簡直是不堪其擾。

  一年一度的春節就在愁苦惶然中淒淒慘慘地度過。

  誰也沒有想到,即使墨維自己也不可能想到,他的離去竟然會造成整個康樂社區的困擾。

  興高采烈尚不足以形容翁鎮福此刻的心情,他咧著一張大嘴望著正在報告好消息的韓山,心中考慮著要不要給他加薪。

  還是不用吧,他想,反正他又沒有抱怨。

《地下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