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不然你要我怎樣,眼睜睜看著綵鳳和孩子死?」沈康憤慨的反駁。
「我們自然會盡力救出四師妹和孩子,可絕不會使出忘恩負義的手段,師父可不是那樣教導我們的……」俞鎮宇平靜地道。「凡事要正道而行,即使要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這才是師父的教導。」
「那是師父沒有考慮到現在這種狀況,想想不那樣,哪裡救得出人來?」沈康強辯。「再說,如果不是為了要誘殺奪魂公子,綵鳳和孩子也不會被抓走,既是他連累了綵鳳和孩子,那就用他的命來換回綵鳳和孩子的命,哪裡錯了?」
「藺公子連累了四師妹和孩子?」
俞鎮宇語氣嘲諷地重複。「大師兄可真說得出口,我不相信大師兄你會不明白月影門他們為何要殲殺藺公子,追根究柢是我們連累了藺公子,藺公子才是最無辜的呀!」
沈康窒了一下,「我……我不管那麼多,」辯不過,索性耍賴。「總之,師父不在了,我是大師兄,自然一切都要聽我的!」
俞鎮宇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又闔上了,放棄似的搖了搖頭。
「算了,再辯也是無用,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沈康精神一振。「好,那現在其他事都不用管,先來想辦法救綵鳳和孩子。」
「是,我們會幫大師兄想辦法救出四師妹和孩子。不過……」俞鎮宇恢復秦來的冷靜。「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解決一件事。」
「什麼事?」沈康忙問。
俞鎮宇深深注視著沈康,目光有幾分感歎。「包括大師兄在內,我們尚無一人學全師父的武功,但師父卻未留下完整的武功秘笈交給大師兄你,大師兄可知道這是為何?」
突然察覺一絲不祥的預感,沈康不安的嚥了口唾沫。「為……為什麼?」
「因為,師父把秘笈交給我了,同時……」俞鎮宇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函,「師父還留下了一封信……」卻不是交給沈康,而是遞給劉合歡,微一使眼神,示意後者直接打開來看。
劉台歡拆開看完後,不知為何,竟露出一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把信交給翁碧英,翁碧英閱罷,直接笑出聲來,再把信放到饒毅手上,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輪著看,直到傳偉看完之後,他硬憋住笑,望向俞鎮宇,後者的下巴朝沈康努了努,傅偉才把信交給沈康。
而沈康,他的反應卻跟所有人不同,看到一半,他的臉就已經翻成黑沉沉的一大片,看完後更是狂怒的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不,不,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俞鎮宇十分鎮定的撿起揉成一團的信紙,小心翼翼地攤平,謹慎地折疊好放入信封,再納回懷裡。
「師父老早就看出,大師兄和四師妹自私自利的個性怕是難以糾正過來了,因此留下這封遺言,倘若有一天,大師兄或四師妹犯下違背師父教導的重大錯失,經過各位師兄弟姐妹們的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我們可以將大師兄和四師妹逐出師父門下……」
「不,不可以,不可以!」沈康還在怒吼、在跳腳。
「現在……」俞鎮宇完全的不予理會沈康的抗議,直接移開視線,轉注其他師弟妹們。「同意將大師兄和四師妹逐出師門的請舉手。」
五個師弟妹們不假思索,動作一致的舉起手來。
俞鎮宇似笑非笑的撩了一下嘴角,也慢吞吞的舉起自己的手。「好,六票一致通過!」目光再挪回沈康那邊。「大師兄,不,沈康,從今天開始,你和鍾綵鳳已非十方秀士門下弟子,往後請好自為之,我們再也幫不了你了……」
稍稍一頓。「不過,我們還是會幫你設法救出你的妻子和孩子的。」
沈康沒再出聲了,他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混蛋,混蛋,那個混蛋師父,竟敢如此對待他,讓師弟妹們將他逐出師門,這麼一來……這麼一來……
往後還有誰會乖乖聽他使喚?
一團烏雲翻滾著自黑漆漆的夜空中往天際另一方移動,其他的雲層也在不安地相互推擠,就像水漾兒的心情一樣,七上八下,左飄右移,忐忑難安,元家別莊的大門就在眼前,她卻不敢上前敲門,因為……
此刻正是夜深深正好眠,離著天明還有一大段時間的三更半夜。
無奈,她只好硬生生按捺下混亂的心情,坐到一旁的石墩上,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又擔心、又著急、又生氣,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相處了十年的大師兄,她也要說……
太忘恩負義了,真正可惡!
不管牽涉到何人,或者危機降臨在至親的親人身上,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這是師父一再教導他們的,但大師兄卻全然不顧是與非的準則,罔顧恩與義的情分,無視正道行事的信念,一心只為他自個兒著想,使身為師妹的她也為之羞愧不已。
更何況,她也可以算得上是「罪魁禍首」。
自奪魂坡一路趕來,她緊張、她擔憂,也納悶月影門等幫派為何甘冒惹怒奪魂谷之險,非得除去藺殤羽不可?
不用很久,她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雖然她從沒想過要利用藺殤羽為師父報仇,但月影門等幫派會興起這層顧慮也是很正常的——殺人者,必然也會害怕人家來殺他,也因此,他們才會意圖先下手為強。
一想到這點,她就歉疚萬分。
當時她只想到可以仰賴奪魂公子的威名來保住他們師兄弟姐妹,卻沒考慮到是否會替藺殤羽帶來困擾,結果一時的輕忽,竟造成今天這種結果……
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也只好把命賠給他了!
就這樣左思右想,胡思亂想,好不容易終於熬到天光微微亮了起來,但她還是不敢上前敲門,直到莊內僕人開門出來打掃莊前空地,她才趕緊上前去詢問。
「請問藺公子在嗎?」
「在啊,昨兒個就來了,」那僕人認得她,便毫無戒心的回答她。「不過藺少爺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渾身血淋淋的,還是被上官大公子提回來的呢!」
一聽,水漾兒一整個心都揪緊了。
「那麼,可否麻煩你幫我通報一下,我想見藺公子。」希望他不會氣得不想再見到她了。
「好的,小的馬上去為您通報。」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後,莊院的僕人並沒有來請她進去,反而是上官風出來見她。
「水姑娘,你來啦!」
「藺公子傷得到底多重?」一見到上官風,水漾兒便脫口急問。
「這個嘛……」上官風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很奇怪的回答。「少爺說他沒受傷。」
水漾兒呆了呆。「胡說,莊裡下人明明說他傷得很重的!」
上官風的表情很滑稽。「可是,少爺說他沒受傷。」
少爺說?
終於聽出不對來了,「那你說呢?」水漾兒馬上就換個方式問。
「我說啊……」上官風搔搔後腦勺,很為難的苦笑了一下。「我說少爺說他沒受傷。」
他說少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