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只淡淡的,簡簡單單的問給她兩個字。「虛榮! 」

  蒂雅瑟縮了下。「可是馬桶推銷員真的很可笑嘛! 」

  不再理會她,水晶再次顱,向兒子。「你不會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吧 ? 」

  「當然不是! 」帕喬斷然否認。「每一種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這點我很瞭解 ,怎麼可能會看不起爹地的工作 ? 我同學喬治他父親還是通水管馬桶的水電工呢! 」

  水晶嘉許地點點頭。「那是為什麼 ? 」

  「因為」帕喬咬住下唇。「因為爹地很沒用嘛! 」

  「咦 ? 你不是說不會。」

  「我不是說那個啦! 」帕喬不耐煩地搶過來蒂雅沖洗一半的盤子。「我是說爹地是個沒用的膽小鬼啦! 」

  水晶聽得一怔。「這我不懂。」

  「這有什麼好不懂的 ? 」帕喬鏘一聲用力把盤子放到架子上。「平日他對客戶哈腰陪笑臉 ' 。雖然很難看,但那也沒什麼,為了工作賺錢嘛! 我在打工的時候,不管客人有多麼無理,也是要陪盡笑臉,這我懂,可是……」

  放下抹布,他的聲音降低了。「那次爹地帶我去買球鞋,順便到市中心的小東京看遊行,碰上一個小混混莫名其妙地在我們旁邊跌一跤, 然後跟爹地說是我撞到了他,厚顏無恥地要求爹地賠醫藥費,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那個小混混明擺著就是故意找碴勒索的嘛! 但是爹地還是拚命跟對方道歉陪笑臉, 甚至不准我辯解,二話不說就拿錢出來賠那個小混混,那樣真是真是狗屎的窩囊呀! 」

  淺淺一笑,「當時你在他身邊嘛! 」水晶提醒兒子。

  「對啊! 所以我才能夠看清楚一切,知道爹地原來是……」帕喬卻沒能意會到母親話裡真正的涵義,眉梢眼角儘是不屑。「那麼孬種的傢伙!換了是我, 一定會先把那傢伙抓起來狠揍一頓,再送進警局裡去,看他還敢不敢再做那種無恥的勾當! 」

  「孬種 ? 」水晶苦笑低喃 ? 「他要真是個孬種就好了。」

  「嗄 ? 」沒聽清楚。

  把最後一個盤子交給蒂雅,「你和你爹地真是像啊! 」水晶歎道。因種,同樣像他當年那樣任性衝動,不可救藥的自大狂妄。

  帕喬立刻輕蔑地嗤了一聲。

  「我才不像爹地那麼孬種呢! 我倒希望能像傑克舅舅多一點。」

  「說到傑克舅舅,媽咪 ' 舅舅為什麼是混血兒呢 ? 」蒂雅納罕地悶。「他是不是外公在外面生的孩子 ? 」

  「別胡扯! 」水晶笑罵。「因為你外公是華裔美國人,他先和一位美國女人結婚,生下傑克舅舅之後三年,傑克舅舅的媽咪就死了, 後來你外祖父又和你外婆結婚生下我,她是從台灣到美國來的留學生,所以傑克舅舅是中美混血兒,他像他親生母親,我是純中國人,像我母親。」

  「而爹地是巴西裔美國人,所以到我們這一代還是「混」了! 」蒂雅喃喃咕嚨。

  「我說媽咪 ' 你為什麼一定要愛上爹地,不乾脆在舅舅的同事裡挑一個就好了 ? 」

  水晶瞟她一眼,不說話了,靜靜的將洗游槽沖洗乾淨,關掉水龍頭,擦乾手,再回過身來面對兒子和女兒。

  「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你們的爹地才是個真正稱得上酷的人物的。」

  位於洛杉磯縣的巴薩迪納,氣候終年溫和宜人,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夏天短袖,冬天多一件外套就行了,而且幾乎不下雨, 難怪東岸的有錢人都喜歡跑到這兒來追求陽光與休閒。

  這日,陽光暖暖的六月天,週末假日,照例由摩特度拉家的拉丁奴隸下廚大展身手。巴西人與中國人相同,主食為米,再加上黑豆和樹薯粉, 還有巴西人最愛的炭烤以及食人魚,當然,巴薩迪納沒有食人魚,鱸魚、鐏魚也隨便湊合了。

  餐後,美其名為幫助消化,多奧尼卡把音響搬到院子裡 ' 硬拉著水晶一起跳起森巴來了。 巴西人熱情洋溢又愛音樂,而且是天生的舞蹈家, 一聽到音樂就忍不住動起來 ,跳起舞來也比誰都活潑奔放,就連很不屑父親的帕喬都禁不住體內的拉丁細胞作祟 ,跟著弟弟妹妹一塊兒跳起來了。

  最後,森巴跳到最激昂的時候就成了惹火煽情的黏巴達。

  令人血脈債張、呼吸抽筋的景象不僅看得三個小傢伙目瞪口呆,聞聲跑來湊熱鬧的鄰居們也個個面紅耳赤,卻還是忍不住要繼續看,要喝采歡呼, 要跟著扭動身體。

  於是,多奧尼卡越跳越興奮,老婆支持不下去了,他就拉小女兒充數,小女兒也不行了,他就拉兩個兒子一起跳成一列,跳過一圈,後面多一個人 , 再跳一圈,後面又多一個人…… 不一會兒,三隻蚱蜢變成一長串蜈蚣,嘻嘻哈哈的又笑又喘息。

  一個愉快的假日就這樣森巴過去了,夜晚來臨之前,鄰居們都疲憊的各自回家—— 有的人扭到腰,有的人拐到腿。而摩特度拉家的人除了男主人之外, 其他人也全都橫七豎八地在起居室沙發、地毯上躺成一片屍海。

  「都是你,」水晶呻吟。「這下子我可沒有力氣準備晚餐了。」

  「我來,我來! 」多奧尼卡蹲在她身邊,嬉皮笑臉的偷了一個吻。「不過,女人,你還真是沒用耶! 才跳一下午就不行了, 在裡約的森巴嘉年華會上可是要連跳十二個鐘頭的哩! 」

  
《拉丁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