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清秀男人阻止不及,不禁歎了口氣。

  「月兒,帶兩個人跟去保護你娘,還有,別讓她亂來。」

  「是,爹。」清秀少年笑應,旋即領著兩個護車大漢尾隨母親身後追去。

  「爹,人家也要去!」馬車上的大女孩嬌聲道。

  「過幾年再說,好嗎?」清秀男人細聲道。

  「抱抱!爹爹,抱抱!」小女孩愛嬌地伸出兩條小小的粉臂。

  清秀男人方始單手抱起小女兒,一側的俊美小男孩也扯了一下他的衣襬。

  「爹,我呢?我可以去嗎?」語聲居然和父親一樣纖細靦腆。

  「你?」清秀男人驚嚇地拚命搖頭。「不,你更不行。」

  「爹,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大女孩不甘心地抱怨。

  「因為你還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清秀男人溫聲解釋。

  「親親,爹爹,親親!」

  清秀男人親了親小女兒額頭,小兒子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襬。

  「爹,為什麼不行?」

  「跟你姊姊一樣,你也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那為什麼大哥就可以?」大女孩繼續不滿地抗議。

  這回,清秀男人還沒來得及解釋,小女兒也嘟高了紅灩灩的小嘴兒又貼上來了。

  「嘴嘴親親啦!爹爹,嘴嘴親親啦!」

  還有小兒子……

  「爹,」俊美小男孩繼續扯他的衣襬,小聲得幾乎聽不到地又問:「我跟大哥一樣是男孩子,為什麼不行呢?」

  「爹,為什麼嘛?」

  「爹爹,嘴嘴親親嘛!」

  「爹,我也……」

  你一言我一句,清秀男人秀氣的五官不由得垮了。

  這三個孩子性子各自不同,有的像他,有的像妻子,有的爹娘的個性各自分去一半,卻是同樣纏人──纏他這個可憐的親爹,平常時候有他們的親娘壓著還好,若是如同這會兒他們的親娘不在身邊時,他們可就吃定他了,如同妻子吃定他一般樣。

  「爹,到底怎樣嘛?」

  「爹爹,親親嘛!」

  「爹,我也是男孩子嘛!」

  「……」

  就在清秀男人一個頭兩個大之際,山坡下的戰況業已轉變成與先前截然相反的局勢。

  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腥臭血味,但兵刃的交擊聲仍然激烈不休,人影飛騰撲擊,刀光劍芒森寒如冰,暴叱怒吼,慘烈嗥叫,雙方都殺紅了眼,毫不稍讓。

  但自笑閻羅槓上紅衣教教主,毒閻羅卯上紅衣教副教主那一刻起,在哭閻羅、怒閻羅、啞閻羅和鬼閻羅的拚力撲殺之下,紅衣教開始呈現不支潰敗的趨向,不久,黑白兩道這邊的人終於可以抽出人手來救助重傷垂危的人。

  此刻,聶文超與順娘便忙著替聶元春、聶元夏、聶元寶和杏夫人包紮,司馬青嵐也在為司馬毅急救,後者斷了一條腿,血流不止,痛苦不堪。

  冷不防地,橫裡突然冒出一個紅衣教堂主舉著大關刀劈向一無所覺的聶文超後背,躺在地上的聶元春看得真切,不禁失聲驚叫。

  「爹,後面!」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聶文超才轉身,那個紅衣教堂主早已煞住攻勢,大關刀猶舉在半空中,臉上一片迷茫地慢慢倒下,然後,聶文超見到了十年未見的么女兒,神情森然,左手捧著一顆鮮紅的心。

  「沒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

  話落,美婦人噗一下掐爆了那顆心,然後轉向一旁的司馬青嵐,張開血淋淋的五指彎曲呈爪形。

  「你砍了慕白的左手,但他還有我,我就是他的左手!」

  聶文超心下一片愧然。「雁兒……」

  橫著白眼睨過去,「不要叫我雁兒,」美婦人冷冷地說。「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兒,我是惡閻羅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惡夫人。」

  聶文超張了張嘴,隨即喟歎地闔上。

  「麼……呃,李夫人,原來你們都……」司馬青嵐遙望山坡上的人。「好好的沒事。」

  「廢話!」人都杵在他眼前了還問這種話,真是浪費口水!

  「過得可好?」

  「非常好,」美婦人抬高下頷,驕傲地說。「我們日子過得非常平凡,非常幸福。」

  「那就好。」司馬青嵐苦澀的道。「現在我總算可以安心和爹為我找的未婚妻成親了。」

  美婦人眉端輕輕一揚。「你還沒成親?」這倒是意想不到。

  司馬青嵐搖頭。「滿懷愧疚,一生不安,我怎能成親?」

  美婦人深深望他一眼。「現在你可以安心了。」這個傢伙的良心好像還沒被狗啃光。

  司馬青嵐苦笑。「但那份愧疚將一輩子跟隨著我。」

  「你不……」原想告訴他不必如此,但話才剛起頭便被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打斷。

  「娘。」

  美婦人愕然回首。「咦,你怎麼也來了?」

  清秀少年嘻嘻一笑。「爹讓我跟著娘的。」

  「跟著我幹什麼?」

  清秀少年沒有回答她,逕自面向聶文超大聲說:「我叫李癡月,十四歲。」

  美婦人呆了呆。「你這又是幹嘛?」

  清秀少年聳聳肩,旋即轉身就跑,美婦人滿頭霧水。

  「他吃錯藥了不成?」困惑地搖搖頭,她又轉回去面對司馬青嵐。「我說你不用再……」

  
《只怕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