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埋藏了十二年,連他的父母與精神科大夫都不知道的回憶,原以為再也不會自他口中說出來,沒想到她才問幾句,他就全盤托出了。

  不過他有預感,如果他不回答她的問題,也就別想從她嘴裡得到任何答案。

  「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能畫出那些畫了嗎?」

  瑟妮兒瞄他一下,突然像個小孩子似的親熱地抱住他的手臂。

  「告訴我,她會這樣嗎?」

  安垂斯有點錯愕,也有點不知所措。「呃,有時候,不,常常,不不,她……呃,我是說,在我們相愛之前,她常常這麼做,但之後……」

  瑟妮兒俏皮地歪著腦袋。「換你用手臂環住她?」

  安垂斯頷首,瑟妮兒笑吟吟地繼續抱著他的手臂。

  「我也常常這樣對我深愛的男人。」

  「……妳丈夫?」

  「艾力伯?不不不,」瑟妮兒笑著搖搖頭。「對我而言,他就像是父親,而對他來講,我也只是個小女兒,我們就像是一對父女,他會和我結婚是為了幫我——當時我陷入了某種絕境之中,事實上,我們從未同床,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安垂斯驚愕得停下腳步。「但……」

  「我知道,大家都認為我們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因為艾力伯非常寵愛我,就像寵愛小女兒一樣,而我也非常敬愛他,因為他幫了我,在繪畫方面也給了我許多指導,所以……」她聳聳肩。「我想是法國人都喜歡把任何事浪漫化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後,安垂斯才將剛剛接收到的訊息消化完畢,然後,他繼續往前走。

  「那麼,你所愛的男人呢?他也死了嗎?」

  「請不要任意殺死別人好不好?」瑟妮兒嬌瞋地橫他一眼,「他才沒死呢,不過……」頓一頓,「你這次能待在巴黎多久?」莫名其妙轉開話題了。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想替你多畫幾幅畫。」

  安垂斯頓時哭笑不得。她老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要他再客串模特兒給她多畫幾幅畫,他看起來就這麼好吃嗎?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纏到你說好為止。」不待他抗議,她即指著前方加快腳步。「啊,到了,到了,別怪我帶你走這一大段路來這裡用餐,告訴你,那可是巴黎最老的啤酒餐館,保證可以吃到最道地的德式酸菜香腸臘肉喔!」

  幾分鐘後,他們已在一家氣氛十分悠閒的餐館坐定,愜意的用餐,又聊了許多話,不過多半都是瑟妮兒在說,說她在大學時的趣事,說她和教授吵架的精采過程,說她和同學蹺課躲起來哈草的經驗,說了許多許多,就是不說安垂斯想要知道的答案。

  餐後,她又帶他去看街頭畫家的速寫畫,去跳蚤市場尋寶,去傳統市場買水果,彷彿年輕少女般活潑快樂。

  是的,他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快樂,雖然她是個富有的女人,名聲響亮的女畫家,高雅有氣質的淑女,卻奇特的十分喜愛這種平民的樂趣,全然沒有絲毫貴氣與嬌氣。

  更奇特的是,他竟然也相當享受這段時光。

  他,一個堅拒女人於千里之外的男人,竟然沒有依循往例將她推到千里之外,反而乖乖的任由她帶著他到處跑,並相當愉快的度過與她相處的時間,忘了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追問出某些答案來。

  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舊病復發了?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認為身著高雅禮服的瑟妮兒出色而醒目,但不能算是美麗的,然而此刻,當他來接瑟妮兒去參加婚宴,甫一見到她,這種想法即刻被打翻了。

  安垂斯讚歎的注視著眼前的女人,無法移開視線。

  她是東方人,卻擁有西方人高挑窈窕的身材,僅是一襲簡單大方的米白色掛肩連身長裙,就讓她耀眼得足以搶去所有人的目光,黑色寬腰時尚自然,金色長鏈與長及腳踝的波浪荷葉下襬則流露出藝術家特有的波西米亞味道。

  她沒有雍容高貴的貴婦氣質,但週身洋溢著純法式的浪漫風情;她有成熟女人的嫵媚,也有少女的純真;她是清靈的,也是性感的;她是優雅的,卻又透著一絲狂野的魅力。

  輕輕一撩自然披洩的長髮,她仰起化妝淡雅的臉兒,勾起一抹討好的笑。

  「我是特地為你打扮的,你喜歡嗎?」

  
《親親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