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數天後──

  「咦?今天輪到你嗎?」

  拎著獵物來到溪邊,車布登一見到愁眉苦臉的梅兒不禁失聲大笑。

  「大哥說要學打獵便得學著習慣剝皮去內臟這種事。」

  車布登繼續大笑著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看著她一面歎氣一面惡心,邊不情不願地動手剖兔剝皮。

  「二哥,」為了分心不去注意那些花花綠綠又黑又白的內臟,梅兒隨口找話聊。「德玉說你認得承貝子是嗎?」

  「認識啊!打從我懂事開始,我們就混在一塊兒了。」車布登笑嘻嘻地蹺起二郎腿。「怎麼,想問他什麼嗎?」

  「我想問……」梅兒嚥了口唾沫。「他一手可以勒住幾支脖子?」

  車布登楞了楞,再次爆笑。德玉是告訴過他梅兒可能會問他關於承貝子的事,卻沒想到梅兒真是問這句話。

  「六支。」嚇死她!

  立即,他聽到一聲驚恐的抽氣,好半晌後才又出現另一句戰戰兢兢的問題。

  「他……他是不是很高大?」

  「何止高大,他高丈八,橫三尺,一頭亂糟糟的發像獅子,滿臉鬍鬚像瘋子,一說起話來十里遠的人都聽得到,走步路足以把人震到三千里外,總之,你要看巨人,選著他看就對了!」

  這種形容詞也未免太誇張,三歲小孩都不會信,沒想到梅兒聽完後居然再也沒有聲音了,車布登想做修正都沒機會。

  直至她把所有的獵物都處理好,起身面向他,他才注意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視死如歸的毅然表情,於是他明白她已經利用這段時間做好心理建設,決心不久的未來將會嫁給一個可怕的巨人。

  回獵屋途中,跟隨在梅兒身後,瞧她那強作挺直的背脊,車布登不由得無聲狂笑不已。

  這位小公主真是有趣,不多逗逗她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所以……

  就讓她繼續誤會下去吧!新婚之夜,她自然能夠自己解開這個天大的玩笑,不過呢……

  屆時他一定要先落跑才行,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因為……

  在山裡「玩」了一個多月後,梅兒終於主動提起要離開了。

  「大哥,咱們上敦煌去看佛像好不好?」

  「敦煌?唔,好吧!」原就沒有一定的路程,先上哪兒都無妨。

  於是,他們又上路了,到蘭州,到成都,到長沙……繞了一個小圈子,一路遊山玩水逛廟會,三個多月後的中秋前,他們終於來到杭州。

  「大哥,大哥,那是什麼,看起來好好玩兒,我們去瞧瞧好不好?」瞪大盈滿新鮮好奇的眼珠子,扯住額爾德的袖子,梅兒又在叫了。「還有那個……那個……啊,我要吃那個!」說完,人已經跑掉了。

  額爾德忙跟上去,車布登與德珠姊妹倆牽著馬尾隨於後。

  「又來了,她不是來探望親戚的嗎?怎地只想到要吃要玩?」

  「這一路上,老大……」德玉吃吃笑。「把她給寵壞了!」

  車布登抽抽鼻子。「嗯哼!我這個親弟弟他就不管了,明明……」兩眼一亮,「豆腐羹?我也要吃!」顧不得埋怨,一個虎跳,他也蹦過去了。

  不一會兒,攤子前,四個人忙著唏哩呼嚕地喝豆腐羹,活像豬進糟食,還連呼好吃,只額爾德一人斯斯文文地喝著。

  「小妹,姑娘家進食別這般粗魯。」

  小嘴兒一撅,斜過去一眼,「好嘛!」梅兒咕噥著把最後一口羹喝完,碗還給老闆。「連吃個東西都要嘮叨,大哥真像個娘兒們!」

  「嗯?你說什麼?」低低的嗓音,沉沉的威嚇。

  「啊,哈哈!」梅兒吐吐舌頭,趕緊打個哈哈。「沒,沒!」以前是不懂,但半年時間相處下來,已足夠她瞭解額爾德這種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洶湧暗潮了。「我說是二哥撞了我一下,準是又想欺負梅兒了!」

  兩句話就把麻煩推到一邊去,這時誰站她身邊誰倒楣。

  「嗄?」車布登一呆,一口羹喝進鼻腔裡頭去,「冤……冤枉啊!大人,」見額爾德橫過眼來,忙嗆咳著喊冤。「我是無辜的!」好好喝著羹,又沒幹啥,他是招誰惹誰了?

  「二哥最喜歡玩我了!」梅兒眉梢眼角俱是狡黠,猶不肯放過他。

  「我才沒有!」車布登氣急敗壞地大聲否認。

  「沒有?才怪!」梅兒不甘示弱。「請問是哪裡的誰想要騙我吃狗肉、蛇肉、耗子肉的?又是哪裡的誰騙我去抓蛆蛆、抓蟑螂,還騙我苗人吃肉餅都是夾上螞蟻來吃的?」

  
《只想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