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好,那大家各自散場吧!啊,對了,二……呃,不對,車布登,你去查一下,看珍格格欠了哪家店飯錢或拿東西不給錢的,你全去給結了,順便再多補一點給人家作補償。」
「是,公主。」
「那咱們到鑣局去吧!」
「等等!」
梅兒回首。「二十三叔,還有事?」
允祁苦著臉。「梅蕊,饒了珍哲吧!」
梅兒瞟一眼仍在無聲大罵的珍格格。「不,她太過分了,得吃點苦頭,明天,明天我會叫德玉去點開她的啞穴。不過她若是又亂來,別怪我叫德玉再點她其他穴道!」語畢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珍格格立刻淋漓盡致地表演出一出「河東獅亂亂吼」,橫過去一掌甩翻自己的婢女,再一腳踹過去差點讓自己府裡的侍衛「下面沒戲好唱」了,看得容恆臉色發青,拚命嚥口水。
是他父親特意叫他來奉承討好珍格格,沒想到卻讓他見識到未婚妻的真面目,恐怖的真面目。
這就是他未來的老婆?
不,他寧願出家當和尚!
唯恐被颶風波及,知府連忙帶著手下人跑了;四周圍觀的杭州百姓們個個眉開眼笑的溜開,準備去轉告其他百姓們這場「喜劇」;允祁猛吸鼻子,第一千萬次後悔隨她出京。
嗚嗚,他想回家!
梅兒並沒有住進鑣局裡,因為不管她怎麼說,她的親人們總無法不拿她當公主看,老是那樣恭恭敬敬、謹謹慎慎,令人怪不自在的,所以她只好住到客棧裡頭去,而且三天後就決定離開了。
「受不了,受不了!」梅兒抓狂地大叫。「無論走到哪裡,不是磕頭就是跪拜,我又不是觀世音菩薩,那麼虔誠幹什麼?明明說了不用的嘛!」
「送子娘娘?」
眾人爆笑,梅兒益發惱火。
「你才豬八戒呢!我不管,我要離開了!」
「離開就離開囉!不過……」車布登瞇眼沉吟。「珍格格那邊呢?」
一想到珍格格,梅兒的腦袋馬上漲成兩個西瓜大,因為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珍格格當面對她撂下了宣戰書。
「我會讓你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莫及的!」
真是瘋了,那個女人!
「這點不能不防。」額爾德冷靜地說。
「她會……」德珠環顧眾人。「來陰的?」
「肯定是。」德玉立刻同意。「偷偷追躡在我們後面找機會耍陰險,她那種人最拿手的就是這種卑鄙手段。」
「那怎麼辦?」梅兒沮喪著臉咕噥。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車布登又想炫耀一下他的聰明,看看夠不夠格讓他當上老大。「咱們分兩路!」
額爾德眉峰一皺。「分開走?」
「沒錯,」車布登立刻賞給大哥一個「你真聰明」的眼光。「我和德珠、德玉先想辦法引開他們,一待珍格格他們被我們誘開,大哥你和小妹馬上往反方向走,等他們發現之後也沒轍了。」
「好,好,好,這個好玩!這個好玩!」梅兒興奮地大叫,躲貓貓最好玩了!
「誰跟你玩啊!」車布登斜睨著她。「公主大人,這可是不得已的辦法耶!你別在那邊亂興奮好不好?」
額爾德思索片刻。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那麼我們何時在哪裡會合?」
「時間到在莊親王府會合。」車布登很乾脆地說,旋即舉手阻止額爾德反對。「我知道你會不贊成,但想想,我們想得到要會合,珍格格自然也想得到,所以她必然會跟定我們,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勢必不能如她所願地會合,對不?」
額爾德又沉思好半晌後才勉強同意。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於是,兩天後的黎明時分,有五騎在南邊城門甫開之際便急馳而出;一炷香過後,另七騎快馬加鞭隨後追上去;片刻後,又是兩騎自北城門離開。
果然上當了!
為了避免撞上另一夥人,梅兒與額爾德決定往青海去,再到西藏,又到四川,為免引人注目,他們學著入境隨俗,又是漢裝又是藏服、苗服,還學人家講怪腔怪調的語言。
由於額爾德總是任由她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愛多留兩日就多留兩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梅兒玩得很開心、很盡興。
但是有這麼一天,他們從一場景頗族祭典上回到客棧裡,梅兒突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厭煩了,厭煩每天不停的吃喝,不停的玩樂,她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一點意義也沒有──
額爾德道過晚安後正待回房,卻見梅兒若有所思地杵在自個兒房門口一動不動,好像被點了穴道似的。
「怎麼了?」
梅兒徐緩地仰起兩眸怔忡的對上他的眼,不知從何時起,她發現額爾德的眼神裡若有似無地添了抹溫柔,從不見笑容的唇畔也不時揚起愉悅的紋路,說話依然嚴肅,但柔和多了。
她喜歡他這種轉變,使她更眷戀與他相處的時刻。
「大哥。」
「嗯?」
「我十五歲了耶!」
「我知道。」
梅兒眨了眨眼,緩緩落下雙瞳,盯住腳上的繡花鞋。
「大哥。」
「嗯?」
「我累了。」
「想回京了?」
「……不。」
修長的手悄悄撫上她的發,輕輕摩挲著,她也喜歡他這種同樣不知何時開始的習慣,讓她有被疼寵的感覺。
「那妳想如何呢?」
「我想……上廣州府。」
這一日,恰恰好是他們出京滿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