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地牢裡的衛兵休息處不但有床,還有桌椅,此刻,桌上一片杯盤狼藉,管他是不是傭兵吃剩的食物,那些飢渴的年輕人三兩下全掃光了,然後女孩子睡床上休息,男孩子就地坐在牆邊小聲說話,武器堆在一旁,司爸爸靠在文颺的床腳處打盹。

  年紀大了,實在禁不起這麼多刺激。

  至於司琪,她沒吃也沒休息,自大家合力把文颺搬出牢房後,她就一直守在他的床邊,文颺的眼睫毛才微微飄了一下,她便緊張的貼上去呼喚。

  「文颺?你醒了嗎?文颺?」

  他沒有回應,但眼睫毛在輕輕一陣眨動後徐徐揚起,先定定的看著她幾秒,隨即轉開四處游顧,確定已不在牢房裡之後,他才放心的閉了閉眼,再張開。

  「門,鎖上了?」

  「你放心,鎖上了。」司琪心疼的撫摸他蒼白的臉。

  「上面的人,知道了?」文颺又問,聲音沙啞。

  「早就知道了,你昏睡了一個多鐘頭了呢!」司琪朝樓梯那邊瞄去一 下。「大約半個鐘頭前,他們大概是想來『換班』,結果門被鎖住了,他們在上面又叫又罵又吼,可是我們不開門,他們也沒轍。」

  文颺慢慢坐起來靠在牆上,司琪立刻去倒了一杯水來給他喝,他一口氣喝光,再把杯子還給她。

  「不能休息,大家必須起來找。」

  「找什麼?」司琪困惑地問。

  「你沒有注意到嗎?」文颺環顧四周。「這裡不太像牢房,但明明又是牢房,我猜測這裡應該有兩種用途,平常是地牢,緊急時刻是避難處,避難處通常都有通向安全地點的秘密地道,我們必須把地道入口找出來。」

  「你確定?」

  「我有經驗。」

  什麼經驗?

  對於他的身份,他為何會擁有那樣驚人的身手,司琪感到越來越疑惑,但她並沒有追問,因為現在不是時候。

  「可是如果對方在地道出口等我們呢?」

  「不可能!」文颺胸有成竹地駁回她的顧慮。「這是兩、三百年的老建築,可能已經沒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了,想想,如果他們知道地道在哪裡的話,老早就從地道進來了不是?」

  「那如果在我們找到地道入口之前,他們乾脆用炸藥轟進來呢?」

  「也不會。」文颺瞥向地牢入口處。「以我對他們這對傭兵的瞭解,他們不會這麼做,向來他們標榜的是零缺點的完成任務,而眼下的問題是他們自己招惹來的麻煩,倘若急了解決他們自己的問題而破壞了僱主借給他們使用的建築,這種瑕疵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太驕傲了,絕不會留下這種缺點。」

  「好,我明白了,我馬上就叫他們開始找,無論如何,總比坐在這裡等死好。至於你……」司琪推他再躺回去。「繼續休息,你能做的事都做了,現在該換我們表現了。」

  文颺若有所思地望住她的背影,見她才走出兩步又回過眸來,頑皮的擠擠眼。

  「超酷!小弟若是知道你有這種身手,看他還敢不敢叫你肉腳!」

  接下來兩個多小時,大家都在找地道入口,甚至連那間躺滿死人的牢房都有人去找,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貼在牆上仔細檢查,又摸又搖、又摳又挖、又推又頂、又敲又打,就差沒學蜘蛛人爬到天花板上去。

  但既然稱之為秘密地道,自然不是那麼容易找得到,不過沒有人放棄,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可惜,情況不允許他們繼續抱著希望不放,突然,熟睡的文颺猛然起身,同所有人一樣將目光移向牆邊小桌上的對講機,一直寂靜無聲的對講機在傳出一陣沙沙聲之後冒出一句話,不,一個代號,而且是中文。

  「雷羊?」

  文颺以超乎尋常的冷靜將兩腿放下床,慢條斯理的走向小桌,定住腳,盯著對講機。

  「天鬼?」

  「……你果真沒死。」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更該死的是明明又捉住了你,黃蛇應該命人將你用鎖鏈鏈住,再把你鎖進鐵櫃裡,還要叫上所有人手一起看守,可是他沒有,他以為你身體不好就可以放鬆警戒,結果又讓你脫出我們的手掌心。哼,雷羊,你表面上看似一隻無辜、無助、無力的綿羊,其實是一頭比狐狸更狡詐、比隼鷹更犀利,比獅子更凶悍的怪物!」

  文颺雙眸半合。「你想如何?」

  「我要你死!」

  「對不起,我沒有自殺的意願。」

  
《早安,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