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除了在家裡以及幼稚園之外,她出門在外向來是很低調的,總是獨來獨往不愛惹人注意,不是因為她孤僻,是習慣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在大學畢業之前交男朋友,三十歲以後再來考慮這種事還不遲,她是這麼計畫的。
然而別人可不這麼想,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就為了一心二用——一用混文憑,一用玩個痛快。
特別是男生,大學整整四年,不泡兩個馬子來炫耀一下多沒面子,反正也不一定要認真,想玩玩的,找那種愛玩的女孩子就對了,玩到床上都沒問題;就算是想正正經經來一段也行,盼盼這種乖乖牌最合適,即使她一再拒絕,總是有幾個不死心的傢伙硬纏上來,以為只要夠耐心打破她的矜持就可以把到馬子了。
「那去看電影——」
「很抱歉,我沒興趣和任何人一起去吃飯、看電影、逛街或上KTV,麻煩你去找別人,不要再來找我了,謝謝。」
而眼前這傢伙可以說是死皮賴臉的代表性人物,資科系二年級的高材生林季劭,挺斯文的男孩子,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難纏,她也只不過是在新生報到那天向他問了一下學生活動中心在哪裡,從此後就甩不掉他了。
別說她現在根本沒興趣交男朋友,就算有興趣,不來電的傢伙誰理他!
「童盼芸,你為何總是對我如此冷漠?」
「冷漠?對你?」
不,那不叫冷漠,那叫冷淡,而且她也不是只對他一個人冷淡,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從國三那年開始,她早已習慣用冷淡隔開他人,以保護自己了。
其實上小學時她是很活潑的,帶動班上的活動氣氛的總是她,但升上國中後就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不一樣在她缺乏一般少女該有的正常發育,既沒有胸部,也沒有三圍曲線,她甚至沒來過月經,雖然她極力隱藏自己的異常,但到國三上游泳課時,一切就再也隱藏不住了,女同學們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男生,男同學們更是光明正大的當面嘲諷,訕笑她是陰陽人,那種傷害,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由於童秉仁是個大男人,不懂得該注意這方面的問題,盼盼自己也說不出口,致使她在國三、高一兩年裡飽受心理上的創傷,因而養成了她獨來獨往,在人群中也總是下意識避免他人注目的習性。
直至她高一暑假時,哥哥童秉仁結了婚,細心的大嫂夏馨雨很快就注意到盼盼的不正常,這才帶她去醫院檢查。
然而,醫生的診斷並不樂觀。
「要讓她的第二性徵發育並不難,但我必須先警告你們,她的問題在於中樞神經方面的異常,因此即使她的第二性徵發育完全,想正常懷孕生子的機率依然十分渺小——」
「多渺小?」
「幾乎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她跟不得不切除子宮的夏馨雨一樣,注定是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即使兩年後,她順利發育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青春少女,但月經始終愛來不來,多半都是三、四個月才來一次,有時候一年才來兩次,證驗了醫生的診斷。
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夏馨雨的兩句話——
「既然我們自己不能生,就把我們的愛心奉獻給其他孩子們吧!」
「可是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的話怎麼辦?」
「不會的,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只要你是真心愛他們,他們一定能感受得到而回報你的!」
事實證明夏馨雨的話是正確的,她對幼稚園裡的孩子們毫無保留地付出所有愛心,孩子們也回報給她最深濃的愛,不過一個暑假而已,她就成為幼稚園裡最受歡迎的小老師。
她很滿足了。
「你對我不算冷漠嗎?」林季劭的聲音始終溫文,語氣卻有些懊惱。
「不是冷漠,是沒興趣。」
「為什麼連一次機會都不能給我?」
「你聽不懂嗎?因為我沒興趣!」盼盼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林季劭凝視她片刻,匆地轉身離開,盼盼不覺鬆了口氣:心想終於甩脫他了。
萬萬沒想到林季劭不但沒有放棄,而且將會帶給她意想不到的困擾,這是她此時此刻所預料不到的,不然她一定不敢這麼快就放下心來。
該死心卻不肯死心的人向來是最麻煩的!
上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寒假開始了,但幼稚園是沒有寒假的,盼盼照例又到幼稚園來打工,沒想到頭一天便讓她撞上一件頗有趣的事。
「終於,都走了!」送走最後一位家長和小朋友後,老師們幾乎全癱了。
「不對,菁菁和蓉蓉還在遊戲室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