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她果然承受不了這種辛苦羸頓的生活。
嘉琿無奈地暗忖,抱著懷中人兒下馬,踏上門廊,在蘇勒益發好奇的目光下,達春搶前一步替他打開屋門。
「達春,把行李拿到我的房門外。」
「絲綢呢?」
「交給蘇勒,讓他去平均分給所有族人。」
依女真人的習俗,房舍屋門必開南向,進門為堂屋,西面放置薩滿神壇,東間為灶房兼堂屋,存放雜物和做飯,西兩間為居室,皆為南北通炕,前為客屋,來客住西炕,長輩住北炕,晚輩住南炕。
後屋則是嘉琿的寢室,南炕西首置木製炕櫃迭放被褥,北炕西處置木箱一對,擺放嘉琿的衣物和私人物品,南北炕皆設幔帳,西炕前面地中放一張矮四方桌,西南北座各置一鋪墊,簡單,但大方舒適。
嘉琿的寢房從不曾請任何女人「光臨寒舍」過,直到他將琥珀抱進去。
「客人不是應該住前屋嗎?」協助達春把琥珀的行李拿進屋裡來的蘇勒沒有直問,而是拐彎抹角地問。
達春卻只會嘿嘿笑,看上去更令人噁心了。
「女人?」雖然不太可能,但……
達春依然嘿嘿笑。
「到底是誰?」語氣已經不太好了。
達春還是嘿嘿笑,蘇勒不禁瞪過眼去,但達春仍舊保持嘿嘿笑的嘴臉──儘管瞪吧!就算蘇勒把眼珠子瞪得掉出來滾到地上去也不關他的事,又不是酋長大人,有什麼好怕的!
蘇勒正想一拳揍掉達春那可惡的的嘿嘿笑,嘉琿自他的房裡出來了。
「嘉琿?」
蘇勒想問的是睡在嘉琿房裡的人究竟是誰,嘉琿卻故作不知地盤膝往鋪墊上一坐。「說吧!到底有多少問題?」
蘇勒只好與達春分坐對面兩邊,順便再多瞪達春一眼。
「其實也不是真有什麼問題,而是你一直沒有消息回來,族人們無法不擔心,畢竟現在還沒有人能夠接替你的位置。」
嘉琿點頭表示他明白了。「莊稼收穫情況如何?」
「不好。」簡簡單單兩個字傳達了最壞的狀況。
嘉琿搖頭歎息,朝達春使了一下眼色,再繼續問:「馬牛羊?」
「只損失了一頭母羊,但繁殖情況比我們預計中更好。」
嘉琿流露出滿意的表情。「漁獲?」
「豐收!」
「國相(女真部落聯盟裡負責管理聯盟事務的人)來通知過了?」
「對,今年咱們涅剌古部負責上貢十匹麋鹿。」
「還是比五國部輕鬆。」嘉琿喃喃道。「狩獵?」
蘇勒沒有即刻回答,待達春將取自灶房裡的酒和碗放下,他先為嘉琿斟滿,然後……哼!達春可以自己倒。
「阿克敦按照預定時間先行帶走一半人手,餘下一半等你回來。」
「他帶人上哪兒狩獵?」
一口氣喝下半碗,橫手抹去酒漬,「桃山。」蘇勒說。「那兒野豬最多,還有馬鹿。」
「『老爺子』也最多。」
蘇勒聳聳肩,要獵物就得有被當成獵物的勇氣,否則沒有資格當獵人。
「你什麼時候要出發?明天?」
嘉琿沉默了下。「不,再過兩天。」
再過兩天?有沒有搞錯,他已經遲了很久了,居然還想更遲一些?他什麼時候開始如此怠惰了?
「可是……」蘇勒正想問出心中的詫異,驀而發現達春又開始擠著眼冒出曖昧的嘿嘿笑,心頭一動,兩道視線自然而然移向嘉琿的寢室方向,下意識認定嘉琿反常的原因就在那裡頭。「難道是因為剛剛那位──」話說一半聲音突然噎住,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
怎麼話說一半?喝酒嗆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