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莊月靜依然置若未聞。「叫你爸爸幫一下忙不可以嗎?」
「我姊姊不准,」曉笛沮喪地說。「事實上,我那三個姊姊都堅決反對我唸體育系,甚至不准我再做任何運動了,連打打籃球都不行,說是免得我運動過度變成……」
「摔角肌肉女!」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副班長的。
莊月靜突然起身。「阿笛,陪我上廁所。」
曉笛會意,兩人即先後走向盥洗室,然後嘻嘻哈哈地從後門溜出去了。
「走,上麥當勞去吧!」
「OK!」
「不過,嘖嘖!你現在走路還真像個小姐ㄋㄟ!」
「我K你喔!」曉笛作勢揮了揮拳頭。「告訴你,這是不得已的,過兩天我一定要設法讓窄裙撐破一次,這樣我就可以正式脫離苦海啦!」
請注意,是過兩天,不是現在,在公司裡丟臉是一回事,大不了就是讓業務部辦公室裡所有的人看透透,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個人;可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穿幫的話,那可就真的糗大了,搞不好恰好有電視街頭追擊什麼的在附近獵取「精采」鏡頭,一夜之間就可以讓她榮登穿幫秀的女主角了。
「你不會自己撕開它。」
「我才不敢咧!別看大姊好像很溫柔,其實她才厲害呢!要是讓她看出來,那樣後果更慘的跟你講!」
談笑間,兩人已來到PUB後面那條馬路上的麥當勞,一看居然滿滿都是人,於是依照過往的習慣,莊月靜立刻直接跑上二樓去佔位置,而曉笛則忙著在一樓三、四條長龍中尋找尾巴以便排隊。一覷著目標,她馬上鎖定並竄過去,可是在即將到達正確位置的前一刻,突然……
也許她應該先去簽一下樂透用掉一些運氣,此刻運氣才不會這麼「好」,否則那麼小小一顆橡皮球,為什麼別人不會踩到,偏偏是她踩到了呢?
不過,當她高跟鞋一扭,身不由主地跪倒向地上的那一剎那,她仍不知死活地暗忖:萬歲,終於有理由拒穿窄裙了,這個世界真是美好啊!
然而,很快的她就發現情況好像不太對勁,她的兩個膝蓋頭已經撞到地上差點痛出眼淚來了,卻依然止不住上半身繼續往前撲,瞬間後即一臉撲上某處很奇怪的地方,不但撞歪了自己的鼻子,同時聽到一聲類似呻吟的悶哼,慌亂飛舞的兩手急忙抓住某人的牛仔褲兩側褲袋,並往後挺直上半身把自己的臉拉離那片有點凹凸不平的地方,再定睛一看,旋即抽了口氣,終於察覺到自己究竟撞上了什麼東東,又為什麼會有那樣一聲古怪的悶哼……
嗚嗚……這個世界好殘酷喔!
脹紅了臉,她想立刻起身逃出去讓車子撞死也辦不到──因為窄裙依然緊緊綁住她的下半身令她動彈不得,又不敢往上看,更不敢朝兩旁瞄,可是眼前也是限制級畫面,她只好盯住某人T恤上那幾個奇怪的字母,哭喪著臉在心中哀豪。
救命啊!現在她該怎麼辦?
繼續跪在地上膜拜對方的「偉大」?還是抓住對方的牛仔褲像壁虎一樣往上爬?或者乾脆坐到地上,先學蚯蚓一樣爬到櫃檯邊,再扶著櫃檯站起來?
但是大姊或二姊都還沒有教過她,在這種時候究竟應該如何爬才能爬得優雅一點呀!
嗚嗚嗚……大姊、二姊、三姊,我恨你們!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驀然兩隻手探下來穩穩地撐住她腋下,再徐徐將她往上提,待她站穩了,對方才放開手。
她根本不敢看對方,只像只小貓似的瞄了一聲,「謝謝!」然後在此起彼落的竊笑聲中狼狽地逃出去了。
臨出自動門前,她聽到一個小鬼叫道:「我的球!」
死小孩,待會兒她一定要回來掐死他!
正常來講,一般女孩子碰上這種事,就算裡頭有一百個人在等她,她也不敢再踏回去一步,寧願等對方不耐煩地下來找她,而且,起碼在十年之內都不敢再接近這家店一百公尺範圍之內了。
可是曉笛不是一般女孩子,某些地方她就跟大部分男孩子一樣──耐心不足、臉皮超厚,當她自尷尬的最高頂點鎮定下來之後,便決定要硬起頭皮直接進去二樓叫莊月靜下來,兩人另外換個地方聊聊近況去。
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她才剛爬上二樓,便瞧見莊月靜正在和另外兩個女孩子大吵特吵,她馬上忘了一切衝過去助陣──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吵些什麼,眼見戰況愈演愈烈,店長也趕緊冒出來充當和事佬勸架。
然而,吵著吵著,顯然理虧的對方眼見即將吵輸這一仗,在萬般不甘心之下,毅然決定要遵循小人動手不動口的至理名言,以便贏得這一場純屬女人的戰爭。
她驀然出手猛推曉笛一把。
要是在平常時候,曉笛6本不會在乎這種小case,看是來幾百隻手再加幾千隻腳她都不怕,可是現在她穿的是窄裙,穿的是高跟鞋,一個不留神就被推得往後踉蹌兩步跌坐在某人的大腿上,就在那一瞬間──
慘劇發生了!
一道長又清脆響亮的裂帛聲清清楚楚地傳入附近所有人耳內,於是,四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店長呆住了,吵架的人也忘了吵架,推人的人更是一臉「捺A按呢」的表情,每個人都傻眼的盯住她,她則想當場自殺了事!
那件價格菲薄,堅實牢固,又能將她的健美身材完美地凸顯出來的窄裙,終於如她所願地壯烈成仁了,卻好死不死地偏偏選在這種時候。
它到底跟她有什麼仇啊?
幾秒鐘後,她耳際突然吹進一絲含著笑意的低語。
「我們好像很有緣啊!」
曉笛呆了呆,當下明白,這會兒被她坐在大腿上的人正是剛剛樓下那位無辜的倒楣鬼,心下不禁更是尷尬無比。
我咧~~她的運氣怎麼這麼好?既中樂透又中對對樂!
所有的目光依然瞪著她,莊月靜一臉無措,那兩個和她們吵架的女孩子四條腿不落痕跡的悄悄往後退,其他人則是純看「表演」──無論她怎麼「表演」都很有看頭。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那些眼珠子統統挖出來熱炒一盤麻辣龍眼,不過,這個可以等一下,現在最優先的問題是──
究竟是屁股春光外洩比較糗大,還是死賴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打死不起來更丟臉?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驀覺身後的人把一件運動外套的袖子拉到她身前在腰際綁了一個結,再替她拉好運動外套,遮住屁股清涼通風的地方,然後把一個百貨公司的袋子放在她腿上。
「這是新買的休閒服,」熱氣又在她耳際吹拂。「褲子也許有一點長,我想卷兩卷應該可以了。」
嗚嗚……得救了!
「謝……謝謝。」又是一聲小貓叫後,她立刻竄逃至盥洗室裡,待她換好那套又捲袖子又捲褲管的休閒服出來,莊月靜正在門外等她。
「他呢?」
「走了!」
舉高運動外套,「那這個怎麼辦?」她脫口問,旋即發現還有許多人覷著她偷笑不已,雙頰不禁又熱辣辣地赧了起來,連忙拉著莊月靜倉皇逃向樓下,逃出麥當勞,逃往天涯海角。
這晚,邵家爆發了一場世紀大決戰,邵曉笛指天畫地發下毒咒,堅決這一生要以高跟鞋、窄裙為最大的仇敵,誓言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兩方一碰面,便要徹底殲滅「敵人」,殺它個腥風血雨、屍橫遍野!
邵家三位姊姊頭一回戰至半途便丟盔棄甲遣使求和,畢竟害親愛的妹妹出糗到沒臉見人的罪魁禍首正是她們三個,於是,兩方終於簽下和平協定。
一、鞋跟絕不超過三公分高。
二、所有的窄裙統統回收。
曉笛滿意地回到房裡,再次掏出自那件運動外套內袋裡摸到的一封信,寄信人是誰看不懂,就跟他那件T恤上的字母一樣,不是中文,也不是日文,連英文也不是,但是收信人卻清清楚楚的一目瞭然──
孟樵先生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