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不行哪!納岑王,您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根本走不出多遠,怎麼能讓您去追蹤千黛妃?」斡托赤堅決反對。「您會發燒、會暈倒、會吐更多的血,甚至連傷口都痊癒不了,這樣你這些日子來的修養不就完全白費了?」
「是啊!納岑王,我已經叫人快馬去通知塔思千戶那顏(貴族、長官)了,等他來了之後,再請他帶人去追蹤比較妥當吧!」霍駱金也婉言相勸。
「混帳!」納岑咆哮。「什麼叫做讓塔思帶人去追蹤比較妥當?在漠北裡,還有誰的追蹤術比我更快、更高明的?」
「額赤格,就算你的追蹤術是最頂尖的,可你若是走一步喘兩口,走兩步就吐血,再多走一步便暈倒,這樣還能有什麼用?」斡羅岑也抗議。
「你……你這個不肖子!」納岑氣得七竅生煙。「你額客不見了,你竟然還能這麼悠哉!」
斡羅岑嘴一噘,眼圈一紅。「人家只是不想同時失去額客和額赤格嘛!」
納岑怒容稍斂。「那就讓額赤格去追蹤你額客。」
「不,」斡羅岑還是反對。「額赤格,你必須好好休養,等塔思叔叔來了之後,我會跟他一起去追蹤額客的。」
「你個混蛋孽子!」納岑的怒氣再次爆熾。「你難道不明白嗎?在這種大雪天裡,只要晚個半天,所有的足跡線索,甚至氣味都會被大雪給湮滅了,所以上回我才找不到你們的呀!到時候就算來上一百個塔思又有何用!」
斡羅岑窒了窒,「可……可是……」他開始猶豫了。
「上回我還可以猜測你們的想法去找你們,可是這回呢?」納岑摀住胸口喘著氣。「根本不曉得是誰抓走了她,如果不現在就追蹤過去,我們壓根兒就無從追起了呀!」
斡羅岑瞅著納岑慘白可怖的臉色。「但是額赤格你……」
「我死不了的,斡羅岑……」納岑疲憊地合上眼,片刻後又睜開。「或許以後額赤格的身體會差一點,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你額客能平安回來就好了,不是嗎?」
斡羅岑遲疑片刻,才轉向斡托赤問道:「斡托赤,那個……如果額赤格勉強去追蹤額客,他……不會死吧?」
斡托赤神情凝重地注視斡羅岑半晌後,才無奈地長歎道:「不會,但是納岑王將會非常非常辛苦,而且會殘留下許多後遺症,可能從此以後就難逃病痛纏身,甚至不能再領兵打仗了。」
斡羅岑的眉頭頓時打了個大結。「額赤格,這樣好嗎?」
納岑笑了。「額赤格不能領兵,你不能替領赤格領兵嗎?」
斡羅岑立刻狠狠地點了一下腦袋。「當然可以!」
納岑摸摸他的腦袋。「那不就得了!」
斡羅岑又朝斡托赤看去。「那……你能不能陪我們去呢?」
「開玩笑,就算不讓我去,我也非得跟去不可!」斡托赤斷然道。
「謝謝。」斡羅岑再轉向霍駱金,以哀求的眼神懇切地凝視著他。「霍駱金!那就麻煩你盡快準備好嗎?」
霍駱金同樣凝重地注視他片刻,而後瞧瞧納岑,再看看斡托赤,最後他終於也投降了。
「好吧!」
第七章
千里冰封的茫茫雪原,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遠山的雪總像是飄浮在雲端上,這銀裝素裹、冰雕玉琢的北國風光是如此的無拘無束、純潔無邪,彷彿天真爛漫的童趣世界,令人如此依戀不捨。
千黛默默地凝望著逐漸遠去的雪世界,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再見的一天了!
從綁架她的那些人裡,千黛終於搞清楚是阿昔倫別吉主使這件事的,但也於事無補了。之後她很快就被賣給了人販子,隨著一群同樣被掠奪而來的良家婦女,被帶離了她們的家鄉,也不知道會被帶到哪裡,更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一天了。
中途,她們被逼換上宋朝服飾,於是,她知道她們會被賣到大宋的國土上。真是很聰明,只有被賣到宋朝,她們的家人才無法來尋找,因為宋、元兩國之間始終不太和諧,大元人要進入宋朝國土,如非經由正式管道,恐怕都會被當作細作處置。
不過,畢竟種族血統不同,其他女人穿上宋朝服飾都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只有她,因為她原本就是漢人,所以一旦換上宋朝服飾,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漢語,根本就感覺不出來她有大元人的味道。
但是,她依然堅稱她是大元人——千黛·孛思忽兒·弘吉剌。
而她擁有漢人清麗娟秀外表的唯一好處是,當正經人家需要婢女時,立刻挑中了她,至於其他人,就她所知,好像都被賣進了煙花館。
之後她被帶到壽州,成為壽州守城副將徐承先府裡的奴婢,專職照顧那個頑皮可愛的七歲小小姐玉嬋,免得她老是去煩體弱多病的徐夫人。
「千黛姊,你知道我爹為什麼都不回府裡來嗎?」一張嘴老說個不停的玉嬋又開始在練習長舌技巧了。
「我不知道,」千黛陪玉嬋坐在地上用樹枝畫著各種各樣的動物花草。「也不想知道,這是徐家的私事,小姐最好不要多嘴說出去比較好吧!」
「可是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呀!」玉嬋理直氣壯地反駁。「這樣對你不公平啦,」
千黛啼笑皆非。「謝了,小姐,這種公平我不需要!」
玉嬋眼眸兒一轉。「好,那我說給我自己聽,你不要聽就是了嘛,」
這……這算什麼呀!
「其實啊!很簡單,因為我爹很想再要一個兒子,而我娘就不想再生了,所以娘就老是裝病不讓爹碰她。久而久之,我爹就厭了、煩了,然後就越來越不想回來了。後來我聽春香姊說,爹爹好像想娶個姨娘回來,娘才開始大哭大鬧,吵著不讓爹娶姨娘,所以爹就乾脆待在外頭,之後就很少回來了。」
千黛困惑地注視著玉嬋那張清秀聰慧的小臉蛋,她知道玉嬋很明白自己在講什麼!可是玉嬋為什麼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呢?那是她的爹娘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