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同學會,一場非常熱鬧的同學會。
一如以往,出席人數不到一半,但這回幾乎每個人都攜伴參加,甚至還有許多人連小娃娃都帶來了,所以,場面不但熱鬧,甚至還有點嘈雜。
在當年的高中班長盧有幸家位在金山的別墅裡,大家熱絡地交換彼此的近況,歡愉地回憶往事。為了避免傷及某些不得志的老同學,大家相約,不論工作、不論成就,只談過去美好的青春年代,只談現在的女友、男友或妻子、老公及孩子。
由於大家都已進入社會工作,為了配合大家的時間,所以,同學會都特地選擇在假日前的晚上舉行,而且很固定的在聖誕節前後三天召開。
不過,這次盧有幸特別決定同時舉行生日派對替小甜甜慶祝生日!
六歲的小甜甜是在場最大的小孩子,也是當年班上最令人矚目的班對方拓和舒純雁的女兒,模樣、個性與她母親一模一樣,是個活潑快樂的小東西,除了那雙眼角微翹的眼睛與魅惑的眼神完全承襲自她父親之外,(尋愛KWLEIGH掃)她著實是舒純雁的小翻版。
不曉得為什麼,每年同學會必到的方拓和舒純雁一定會吸引最多人的熱烈包圍,也許是因為當年他們的戀愛真的是太過轟轟烈烈吧!大家都很好奇他們究竟是如何排除萬難,終於能結合在一起的呢?
然而,他們從來不作回答,總是露出神秘的微笑,靜靜地不說話。
一改當年放蕩不羈、冷酷傲慢的習性,方拓如今已是個穩重體貼的成熟男人,而在溫柔嫻雅的舒純雁身上,也找不到絲毫少女時代的奔放狂野,兩人是如此登對相配、如此濃情深愛,就好像他們已經愛過了生生世世似的。
認識他們不夠久的人絕對想不到當年他們之間的差距就有如天一般高、海一樣深,簡直像是要把兩種不同類的動物硬湊在一塊兒,所以,沒有一個人贊同他們在一起,包括學校的老師同學,雙方家裡的父母兄姊親戚朋友,甚至初見面的人都會說他倆的氣質實在不搭配。
總而言之,沒有半個人看好他們這一對,而且,還苦勸雙方不要做這種「傻事」。
在兩人都不肯接受「勸告」的情形下,大家甚至還聯手想要分開他們,用盡各種卑鄙手段破壞他們的感情。
但是,他們是如此堅定的只看著對方、如此頑固地不肯放手!他們用全身每一顆細胞去愛著對方、用每一下心跳去呼喚著對方、用每一個呼吸去眷戀著對方,更用所有的靈魂去擁抱對方。
直到如今,他們終於能廝守在一起,對這些老同學來講,實在很意外,因為高中畢業時,他們雖然沒有分開,但是,聽說雙方家人仍然不肯放過他們!堅決表示絕對不會讓他們在一起。
因此,大家都很想知道高中畢業後,他們是否又發生了什麼事?或者他們到底是如何說服雙方家人的?
不過,他們就是不肯講,大家也拿他們沒轍,只是在每次同學會相聚時,總忍不住要圍攻追問一下,就算明知道不會有任何收穫,嘗試一下也無妨吧?說不定哪天他們一高興就透露出來了也不一定。
老實說,這次同學會散會的時間已經此往常來得晚了,直到將近十一點,才有人開始告辭,之後陸陸續續地一個個走人,最後只剩下盧有幸、方拓、舒純雁、小甜甜,還有當年和方拓、舒純雁比較熟稔的幾個同學和他們帶來的同伴,這時候已經過午夜快一點了。
「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可以吧?」陳昆豪摟著女友問。見盧有幸點頭,他轉首又問其它人。「你們呢?」
謝炳華看看他太太。「反正家裡也沒人等我們,我們也住下來好了。」
「沒問題!」簡微玉秉持著霸道本性,完全不徵求男友的意見就自行決定了。
廖姿雯則先以眼神徵求妹妹的同意,後者頷首後,她才微笑著說:「可以啊!我們也留下來。」
王志傑聳聳肩。「孤家寡人一個還能上哪兒去?」
「活該!」簡微王笑道。「誰教你要甩了孫家怡,自作自受嘛!」
「那怎麼能怪我?」王志傑辯駁道。「是她先說要分手的耶!」
「她只不過是要逼你向她道歉的嘛!」
「怪了!錯的又不是我,為什麼要我道歉?」
「因為你是男人,她是女人,所以,你就要道歉。」(四月天)
「喂、喂!這是什麼歪理啊?」
「上帝的真理!」
「-……」
「好了、好了,從以前開始,你們一見面就吵,怎麼現在還是一樣啊?」盧有幸歎道。「你們不是為了吵架才留下來的吧?」
王志傑咕噥一句不說話了,簡微玉也吐了一下舌頭後就閉嘴了,盧有幸無奈地搖搖頭。
「有人想睡嗎?」
這回很一致,而且毫不猶豫的,大家一起拚命搖頭,包括小甜甜在內。
盧有幸見狀,想了一下。「那有什麼意見嗎?就這樣聊天?還是要玩什麼?橋牌或麻將?」
其它人連嘴巴都還沒張開,簡微玉就搶著說:「講鬼故事!講鬼故事!」
她一說,大家就齊聲哀歎。
「拜託!每次尖叫聲最恐怖的人就是-,-還敢說!」
「真搞不懂,平常跟恰查某一樣凶巴巴的,連流氓痞子-都不怕,可是一講鬼故事,-就嚇得跟老鼠一樣,真不知道-這算是有膽還是沒膽?」
「可是她偏愛聽鬼故事!」
「那又怎麼樣?」簡微玉不服氣地叫道。「人家就是會怕,所以才要多聽一點來訓練膽子,這樣以後就不會怕了嘛!」
「是喔!這個以後可是遙遙無期喔!」王志傑嘲諷道。
「王志傑!你這個……」
「OK、Ok!講鬼故事、講鬼故事!」為免他們兩個就地掀起大戰,盧有幸連忙道。「有人反對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樣子是都沒什麼意見,簡微玉立刻跑去關掉大燈,只留下一盞昏昏暗暗的壁燈,但她剛一回座,廖姿雯的妹妹卻有意見了。
「可是,講鬼故事要中元節的時候講不是比較刺激嗎?」
「那-就錯啦!小妹妹,」簡微玉以「資深者」的身份傲然道。「講鬼故事就是要冬天講才夠氣氛,冷風颼颼不提,-想想,這麼冷的天……」說著,她用右手抓住舒純雁的手,左手也伸去摸著廖姿雯妹妹的手。「哪!瞧,-們的手都是冷的,我也是,我想大家都是一樣的吧?所以說,小雁就沒話講了,可我跟-是頭一次見面,我哪知-是人是鬼啊?在這種情況下,講的故事若是夠可怕的話,那就……嘿嘿!-懂我的意思吧?」
廖姿雯環視一圈對她來講都是陌生人的男男女女,窗外寒風陣陣、樹影棟棟,在昏暗的燈光下,大家的臉孔不但模糊不清,而且好像都在游移浮動,還真是有種恐怖的詭異感,她不覺嚥了一口唾沫。
「說……說的也是。」
於是,一個個的,大家開始輪流講,因為通常太長的鬼故事都不怎麼恐怖,所以,大家講的都不是很長,每一個大概都十分鐘不到,有的甚至只說了三分鐘就沒了,因此,就算每個人都講過,大概也不過花上一個多鐘頭而已。
順序是用抽籤的,第一個就是簡微玉,然後是謝炳華的太太,接著是廖姿雯的妹妹,陳昆豪是第四個……一個鐘頭後,終於只剩下方拓和盧有幸了,盧有幸是下一個要講的人,可是他卻低頭凝視著自己交握的手好半晌都不出聲。
「喂!該輪到你的啦!班長。」簡微王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我知道,只是……」盧有幸仍然盯著自己的手,聲音低沉陰鬱。「我知道的鬼故事當年就全部說過了,現在……」
「都沒有了?那就隨便亂掰一個也可以啊!只要夠創意、夠恐怖就行了。」
「不,有,還有一個,但是……」盧有幸的聲音益發低啞。「這個鬼故事一點兒也不恐怖!卻很悲愴,悲愴得我實在不曉得你們會不會想聽。」
「悲愴的鬼故事?」眾人狐疑地面面相觀。
片刻後,簡微玉才聳聳肩說:「無所謂啦!有說就算,反正時間還很多嘛!」
「是嗎?」盧有幸低喃。
「是啦!說啦、說啦!」
「你們真的想聽嗎?」盧有幸徐徐地抬起頭來,依稀可以瞧見他的眸中隱隱泛著水光。「我……可以說嗎?」
「說吧-」幾乎沒有說過話的方拓突然開口了。「也許他們聽了不會害怕。」
「咦?不是說不恐怖的嗎?」廖姿雯困惑地問。
盧有幸卻又垂下腦袋去了,好半天後,他猛然抬起頭。
「算了!鬼故事不恐怖就不好玩了,不如我們來說方拓他們的故事吧!」
「方拓?」眾人驚呼。「你是說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能夠在一起的?」
盧有幸點點頭,大家更是興奮莫名。
「早說嘛!聽鬼故事當然不如聽方拓和小雁的故事-!」簡微玉抱怨道。「那還不快講?拜託!我們想知道想得都快瘋了。」
「我想……」盧有幸看看那些不熟識的人。「我最好從頭開始說起,免得有人搞不清楚前因後果。」
「OK、OK!從頭開始就從頭開始,我們還可以幫你補充呢!」王志傑也興奮的說。「不過,畢業之後的事你要說清楚一點喔!因為我上成大,所以完全不知。」
「我和小雯都在靜宜。」
「我在高醫。」
「我是東海。」
「只有我在東吳,」盧有幸深深地凝視著方拓。「所以我知道的比較多,因為他們兩個也考上東吳,只是不同科系而已。」
方拓和舒純雁互視一眼,而後坦然地笑了。
「你說吧!有什麼你不清楚的,我們會替你補充上去的。」
盧有幸又注視了方拓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開口了。
「那是我們剛升上高三的那一年,一般來講,很少人會在高三的時候轉學,但方拓偏偏就在那時候轉了進來,就在高三上剛開學一個星期後轉進來了,而且,就轉到我們三年三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