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她非得盡快和他談談不可!
半個月後,菲爾一出院,便立刻回到公司上班,而且那天晚上他依然照常到酒吧買醉,並喝得醉醺醺地坐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怎麼也拉他不起來的上官佑瑩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呢?」
「唔……佑佑……」
「阿捷。」
「……我……我愛你,佑佑……」方爾捷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我也愛你啊!阿捷。」上官佑瑩哽咽道。「對不起,是我不好,阿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以那種方式離開你的,全都是我不好,你要罵我打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你自己了吧!」
「……唔……唔……佑佑……」方爾捷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彷彿在他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這兩個字。「……唔……佑佑……」
「哦!阿捷……阿捷……」聆聽著他痛苦的呢喃,上官佑瑩跪坐在他身邊飲泣了好一會兒後才收起淚水,並再次努力要撐起他來。「拜託,幫幫忙,阿捷,你自己也必須努力站起來呀!阿捷,拜託你幫幫忙吧……」
翌日早上,當菲爾腦袋裡壓著一整列火車,吃力地睜開朦朧的雙眼時,他聽到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天……沒錯,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他……不會、不會……好,那一切就拜託你了,楊克……嗯!行了,我知道了……好,拜拜。」
一聽她說完,他忙闔上眼,接著,他感覺到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溫柔地撫著他的額頭,可是不過片刻,那隻小手又離開了,然後他聽到按鍵的聲音。
「喂!老媽,是我啦!我……拜託,老媽,你別老是來這一套鐵牛運功散好不好……沒有、沒有,我只是想通知你一聲,感恩節我不能回去了……我知道我答應小白兔了,可是現在裡的不行啊……聖誕節?我不知道耶……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管阿捷嘛!」
小手又回到他的額頭上了,溫柔的撫觸令他感覺舒服極了。
「可是你瞧,我才回去三天他就出車禍了……醉酒開車……老媽,我早就跟你說過他變了很多嘛……才不是,他是天天都喝醉……對啊!所以我才得看著他呀……我知道,我也想早一點跟他談談啊!可是他不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小手又離開了,換來一條冰冷的毛巾。
「……嗯!我想他還是愛我的,所以才更恨我,他越愛我,就越恨我……不,不管他對我如何,我還是愛他的……也許吧……行了,我會盡量……哎呀!老媽,別問我那種我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嘛……好,那小白兔就拜託你安撫她羅……OK,拜拜了!」
又是掛斷電話的聲音,緊接著是浴室裡傳來的水聲,於是,他偷偷睜開眼睛,悄悄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回她選擇的是他,而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鬼!
※ ※ ※
這年感恩節晚上大概是菲爾三年來唯一一次清清醒醒的一個晚上,因為上官佑瑩硬拉著他在他家裡吃了一頓火雞大餐。雖然火雞她烤得實在不怎麼樣,但南瓜派就很道地了。
通常美國人吃完感恩節大餐後,接下來的節目就是全家一起收看美式足球比賽,但上官佑瑩知道菲爾不喜歡運動,所以把電視轉到遊行節目頻道,沒想到菲爾卻再把電視轉到美式足球比賽頻道,而且跟一般美國人一樣,邊看電視邊吃爆米花、喝啤酒。
「你不是不喜歡運動節目嗎?」她立刻發出疑問訊號。
菲爾聳聳肩,繼續看他的足球,而且會在有人踢進一球時,便「YA!」一聲,讓她更是錯愕得張大了嘴。
最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他竟然帶她去人擠人看感恩節遊行;第三天又帶她去滑雪,而且他滑得超棒,連她都自歎弗如;第四天則去玩高空彈跳,她尖叫得像鬼一樣,他則面不改色。
他未免變得太徹底了吧?
※ ※ ※
老實說,上官佑瑩實在不明白菲爾為什麼要她來擔任他的「特種」接待秘書,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她去做那種「特種」接待,更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使用那麼可笑的手段去趕走那些女人。
他到底有何用意呢?
「佑佑。」
「是,副總裁。」
「今天又有你要負責接待的客人了。」
「是,請問是哪一位?」
「羅曼夫婦。」
「……哦!那……要如何接待他們呢?」
菲爾的眼神很是奇特。「隨便你。」
上官佑瑩愕然。「欸?」
「我說隨便你,」菲爾慢吞吞地說。「先聽聽他們的來意,再由你來決定接待的方式,任何方式都可以,唯一的原則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打發掉他們,我絕對不見他們!」
上官佑瑩愣了片刻。
「好,我明白了。」
之後,她在封閉式會客室裡見到了那對羅曼夫婦,一對頭髮已出現銀絲的慈祥夫婦,他們滿面愁容的樣子實在很令人同情,讓上官佑瑩不由得要聽聽他們究竟有何困難之處需要幫忙。
「對不起,羅曼先生、羅曼夫人,副總裁他很忙,所以遣我先來聽聽兩位的困難,如果他能幫得上忙的話,他一定會盡量幫忙的。」
那對夫婦相觀一眼,然後羅曼太太低下頭去拭著眼角,而羅曼先生則苦笑著說:「其實,這種事實在不應該,也沒道理來勞煩麥薛特副總裁,所以,麥薛特副總裁才一直不肯見我們,但我們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深深地長歎了口氣。「事情是這樣的……」
聽著聽著,上官佑瑩的表情逐漸從關心轉化為不以為然,然後又變成豈有此理,最後終於演變成哭笑不得。
難怪菲爾不肯見他們,這種事怎能答應呢?
但是……
望著那對夫婦無奈央求的眼神,她竟然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她遲疑地咬住下唇,她怎能忍心傷害如此可憐的父母心呢?她是不是應該先想辦法安撫下他們,再找機會讓他們明白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是行不通的呢?
然而,就在她如此思忖的這一瞬間,她卻突然恍然大悟了!
為什麼菲爾要她來擔任他的接待秘書,為什麼菲爾要她去做這種可笑的接待,為什麼菲爾一定要使用那麼無情的手段來趕走那些女人,這一切一切的用意,她全都明白了!
真可惡,居然把一切都扔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