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沒有人陪在我身邊,我、我……」

  床畔坐著惜惜,注視著凌嘉嘉半躺在床上那副有氣沒力奄奄一息的模樣,簡直想掐死她。

  「哪裡沒有人啊?府裡上上下下起碼五、六百人,你全當他們是大蘿蔔嗎?」

  哀淒地瞅她一眼,「我是說,沒有人照顧我……」凌嘉嘉幽幽怨怨地說。

  「妳是死人啊?自己為什麼不能照顧自己?況且你這邊不也有七、八位婢女伺候著嗎?若是說大哥不在你身邊,我們家二少爺也不在我身邊哪!可我並不覺得有多清閒,而且還整天都忙得要死呢!」

  「忙?就照顧著藥草圃,會有多忙?」

  「誰說我光只照顧藥草圃來著?」

  「二少夫人才忙著呢!」瑞香突然在一旁插上嘴。「一大早起來用過早膳就先去巡視藥草圃,這至少得花上半個時辰,然後代替二少爺去向老爺請安,之後陪夫人散步聊天下棋直至用過午膳,待夫人午睡後,二少夫人也得回綠煙苑午睡──這是二少爺吩咐的,不睡也得躺著休息休息。」

  瑞香嘻嘻一笑。「二少夫人好生不願意,但也沒可奈何,因為二少爺說二少夫人若是不聽話,回來要打二少夫人的屁屁!」

  惜惜哼了哼。「他敢打我,我不會逃嗎?」

  瑞香沒理她,逕自又說:「午睡後,二少夫人便開始作女紅,要給鳳少夫人娃兒的禮,還有自個兒孩子的衣服鞋襪,又想著要親手為二少爺作兩件長衫棉袍和鞋履,好似怎麼做都做不完,所以用過晚膳後還得繼續做,直至瑞香催她上床,二少夫人才不甘不願地睡覺去。」

  「我又不是三歲孩兒,老要你催我上床!」惜惜又在嘀咕了。

  「可那些叫下人們做,或者去買來便可以了呀!」凌嘉嘉脫口道。

  兩眼一翻,「所以我說你啊……」惜惜不耐煩地搖搖頭。「記得我曾問過你,在你要求別人之前,可曾為那人做過任何事?雖然那些東西買來就可以,但我想親手做,那是我對孩子的心意,對我們二少爺的心意,難道你都不曾為任何人做過這種事嗎?」

  凌嘉嘉垂首沉默不語。

  「你真是……」惜惜歎氣。「不說別的,就說你的女兒吧!她可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不想疼她、愛她嗎?聽瑞香說你總是把孩子扔給奶娘照顧,最多去抱抱她,你不認為自己親手照料孩子更好嗎?」

  「我每日去看她幾回,也抱過她了,這樣還不夠嗎?」凌嘉嘉辯駁。

  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作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怎麼會夠?換了是我,舉凡餵奶把屎把尿我都要自個兒來,想想那可是我們二少爺的孩子,光只這一點,我就想一個人霸佔住他,想用全部心力去照顧他,哪容得他人分享!」

  凌嘉嘉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又合上。

  「如何?試著親手照料自己的孩子,我保證你一定不會再覺得寂寞了。」惜惜婉言勸誘。

  但凌嘉嘉為難地想了老半天後,還是搖頭。

  「不,那太辛苦了,我、我的身子不好,不適合。」

  惜惜突然合上眼,努力按捺下甩她一巴掌的衝動,還有踢她一腳、揍她一拳、扁她一頓……睜眼。

  「好吧!辛苦的事你不幹,那就去陪娘散散步聊聊天,那可就夠輕鬆了吧?」

  「我……」凌嘉嘉回開眼神。

  惜惜又歎氣。「我知道了,你只想男人……呃,不,大哥陪伴你、呵護你,自己完全不想對任何人付出,對吧?」這點上官夫人就比凌嘉嘉「懂事」多了,上官夫人只要有人陪她就行了,並不堅持一定要上官鴻的呵護。

  「我、我也想啊!但……」凌嘉嘉囁嚅地,委屈地為自己辯護。「但我只是個弱質女流,哪有能力付出什麼?」

  「不,妳不想!」惜惜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真想,你就會有能力付出,因為你不想,所以就付不出。」算了,她放棄,跟這種女人說話太累了,若是有成果還好,偏偏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受教。

  「我會替你開點補藥,但你自己若是想不開的話,喝再多藥也是沒用的。」她起身。「女人哪!不是只有弱者這個名字!」瞥去一眼,見凌嘉嘉又在暗暗垂淚,一點反省的樣子都沒有,她不由得喟歎一聲,真的放棄了!

  世間人百百種,就屬這種女人活得最累!

  除夕,上官宇靖特地趕回來陪伴嬌妻,凌嘉嘉好不容易綻開一絲笑容。

  至於季清儒則沒能趕回來,但他托人送回來一尊玉雕像,是惜惜,眉梢眼角依然是狡黠與頑皮,唇畔卻掛著慈愛的笑,雙手保護性地包住隆起的腹部。

  好神!

  不僅是因雕像雕工精緻細膩,維妙維肖栩栩如生,最厲害的是他居然猜得到她最近的確常常出現這種姿態,彷彿他親眼瞧見了似的。

  她滿足了!

  
《怨天怨地捨不得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