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雙悠然回視他的瞳眸,宛如晨霧裡的露水,純淨無垢,又似靜謐的沉夜,清幽深邃,充滿了無比澄澈的靈秀之氣,彷彿包含了天地萬物最原始的自然靈性,樸實無華,卻是那麼的純、那麼的淨,毫無半絲虛假,也毫無半點塵垢。
好美,好美,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睛!
「杭公子……」
輕輕細細的三個字,猶如驚雷般震醒了杭傲,他驀然回神,而後,令新娘子驚嚇一跳的突然大喝一聲。
「暫停!」然後揚手辟辟啪啪、辟辟啪啪很不客氣地,重重的甩了自己好幾巴掌。「我該死!我嘴賤!我爛舌!」還一邊打,一邊咒罵自己,打完罵完之後再鄭重宣佈,「重來!」
過去小心翼翼的把茫然不解的新娘子請回喜床上落座,再把紅巾蓋回新娘子鳳冠上,而後轉身四顧尋找紅秤桿……
有了!
嚴肅地拿著紅秤桿,輕輕掀起新娘子的紅巾後,他才綻出得意的笑。「現在,你可以叫我夫君、相公什麼的了!」
新娘子訝異地連連眨了好幾下眼。「但……」
「蛋破了!」杭傲斬釘截鐵的斷然道。「我們已經成親拜過堂了,你甩不掉我了!」
甩掉他?
是他要甩掉她的不是嗎?
新娘子業已詫異得說不出話來了,怔愣地看著杭傲喜滋滋的斟滿兩杯酒,一杯遞給她,另一杯端在手上。
「來,交杯酒,先喝再說!」
新娘子遲疑一下,方才舉杯就口,小心翼翼地啜入小半口,旋即嗆咳不已,杭傲立刻搶去酒杯,一口將剩下的酒喝完,連同自己早已喝完的酒杯隨手扔到一旁,關切地輕輕拍拂她的背。
「不會喝酒嗎?放心,往後我會幫你擋酒的!」
一邊柔聲安撫她,一邊體貼地替她取下沉重的鳳冠,好讓她輕鬆一點,又另外倒了杯茶給她,直到她止住咳聲。
「怎樣,好多了吧?」
「妾身……」新娘子掩唇。「沒事。」
「那好。」他牽起她來到桌前。「來,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說著,他扶她坐下,再慇勤地為她夾這個水餃夾那個菜餚,夾滿了整整一大盤後,又舀了一碗花生蓮子湯給她,看得新娘子傻眼。
「妾身……吃不了那麼多。」
「沒關係,你吃不完的,我會幫你吃掉。」
看她斯斯文文的咬下一口糕餅——那一小口大概連螞蟻都餵不飽,杭傲漫不經心地吃下一大顆水餃。
「你叫什麼名字?」
「琴思淚。」新娘子輕語,「妾身已是二十五歲了。」再加一句提醒他。
「我知道。」杭傲頷首,再吃一口桂圓糕。「我叫杭傲,二十歲,看你是要直呼我的名字或隨便愛喚什麼都可以,可就是別叫我少爺公子的,就算小你五歲,我還是你的丈夫,不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別忘了!」
琴思淚困惑地看著杭傲大吃大喝。
「但妾身是個曾被休棄的女人,你……」不在意嗎?
「這我也知道。」杭傲滿不在乎地說。「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琴思淚靜默了一下,旋即輕啟櫻唇,柔聲細語地徐徐道出她之所以會被休離的原因。
他是她的丈夫,有權利知道。
「原來如此!」杭傲恍然大悟,他就知道絕不會是她的錯。「那傢伙也太自私了吧!」
「何公子另有所愛,會與我成親是不得已,休離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是為任何人辯解,只是說出實際上的狀況。「更何況,何家的公公、婆婆很疼愛我,在何家八年的日子也過得很平靜、很閒逸,妾身很滿足了。」
嫁做人妻,被冷落了八年,最後還被休棄,她居然一點怨言也沒有,還替對方說話,這女人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不,她只是……
「你太善良了!」杭傲悶悶地咕噥,心頭有一把郁卒的火,替她感到不平。
琴思淚淡然而笑。「妾身只是懂得知足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