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豆芽寒寒地打了個哆嗦,搓搓手臂落下一地雞皮疙瘩,再繼續為他量臂長,當作沒聽到。
「頭一眼見到你,我就感覺彷彿一道雷劈在我頭上……」
那道雷怎麼沒劈死他!
「……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一輩子在追尋的女人……」
他這一輩子還真短!
「……不,我追尋了上千年……」
就知道,男人改口比女人還快!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甚至為你死……」
那他一定已經死過成千上萬次了,他是不死老妖怪嗎?
「……相信我,嗯?」
「信你?」豆芽終於出聲了,「我又不是白癡!」她嗤之以鼻地喃喃咕噥,並蹲下去量度褲長。
路希沉默片刻,忽地抓住她的兩手將她硬拉起來,再引導她平掌貼在他身上。
「瞧,我的心為你跳動得宛如奔馳的駿馬,我的熱血只為你沸騰……」
下巴猛一下掉到地上,豆芽的腦袋彷彿被大雨清洗過的粉牆,瞬間變成一片空白,只傻傻地瞪著自己的雙手,一手貼在他胸口上,一手貼住他……
亢奮的男性!
「……你以為這是能假裝的嗎?」
慢一步才驚覺自己的手究竟包住了什麼「東東」,豆芽不禁失聲大叫,並彷彿被火燙著似的搶回手來藏在身後。
「那是什麼?」叫完才暗罵自己問了什麼蠢話,那種又硬又長,還藏在那種特定部位裡的東西,不是「那個」是什麼?鉛筆盒?
眉毛挑了一下,湛藍的雙眸盈起曖昧的眼波。「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嗎?那我告訴你,這是……」
「我知道那是什麼,」豆芽面紅耳赤打斷他的「解釋」,尷尬的眼神到處亂飄,往上是他熾熱的眼神,往下是他「沸騰的熱血」,上下部火熱得令人呼吸窒息,她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不用你來告訴我!」
四處流浪的目光終於落在看來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的胸口,「我……我是問你想幹什麼?」隨即驚恐地往後跳了好幾步,像青蛙一樣。「等等,別再靠過來了!」她再次失聲驚叫,並伸直雙臂阻止他繼續逼近。
「我要告訴你我想幹什麼呀!」
「站在那裡說就可以了!」
「這個……」路希無辜地眨著眼。「最好用身體來解釋比較容易瞭解。」
「不必!」豆芽尖叫,繼續往後退直至貼上門板,趕緊反手往後摸住門把。「總之,我……我已經量好了,就這樣!」
眼見她慌慌張張地奪門而逃,路希不禁困惑地攢眉不已。
她不喜歡用身體來解釋嗎?
還是害羞?
秋天是羅馬最多雨的季節,有時還會連下好幾天的大雨,停也不停一下,特別是在十一月裡,這是羅馬一年中最為潮濕的月份,而且經常有強風暴雨,緊接著下來又是濛濛細雨的陰鬱冬天,搞得人悶悶地郁卒到極點,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一個半月下來,原先打定主意絕不上當的豆芽還是忍不住決定投降了。
她實在受不了了!
相信這世上絕沒有人禁得起路希那種瘋狂似的「追求」,每天每天,他不是一大清早即捧著一大束鮮花在公寓門口對她綻開媲美陽光般璀璨的笑臉,就是伴隨她在早市購物,還慇勤的替她撐傘;不然就到學校陪她「旁聽」,聽不懂的馬上去問周公;或者在她專注繪圖之際,突然冒出來催促她進午餐。
就算她不理會他,央求他,咒罵他、驅趕他,甚至用他買來給她吃的午餐丟得他抱頭鼠竄,他卻始終笑容滿面,依然故我。
最可怕的是他每天都會跑到店裡頭去,花了多少錢買衣服都不關她的事,反正富家大少爺就是喜歡燃紙鈔來點煙,但他每次都要求重新為他量身——
「我瘦了。」
「昨天你才說你胖了,需要重新量身!」
「對,所以我努力減肥,今天就變瘦了,自然需要再重新量身。」
「那明天呢?是不是要說你長高了?」
「有可能啊!我還年輕嘛!」
「是喔!那後天呢?變矮了?」
「不,下面『長大』了!」
「……」
好吧!客人至上,量就量!
在經理警告眼神的威嚇下,她只好乖乖的一再為「本店開幕以來最慷慨的客人」提供量身服務。
然後,在量身間裡,他更不吝於展現出自己是一匹多麼健康的優良種馬——下面每天都像大樹一樣長得「又高又大」,隨時都準備好要披掛上陣,每每駭得她狼狽萬分地奪門而出。
她原打算向經理抗議,可是轉眼再一想,這種話說了有誰會相信?說任何女人被任何男人騷擾都有可能,但她?
連她自己都不信!
左思右想,她還是決定繼續忍氣吞聲下去,免得自討沒趣招來恥笑,甚至可能出現更糟糕的狀況——經理反誣她想藉機敲詐客人,於是很客氣地請她回家吃自己——愈想愈寒心,還是忍一忍算了。
是中國人說的:宰相肚裡能撐船,她的肚子裡駛下了什麼船,總還能養幾條金魚,橫豎只要她有耐心一點,總有一天他也要認輸吧?
才怪!
不管她多麼堅持,他就是比她多一分頑固,始終那麼有耐心地追躡在她身後,無論她如何冒火、抗議,他一慨置之不理,還裝得那麼無辜委屈的樣子,好像他才是被遺棄的孤兒。
她已經快被他逼瘋了!
「好吧!你說吧!你到底想如何?」要她幹嘛都可以,上床也行,只要能盡快擺脫掉他,她不計任何犧牲。
「跟我約會!」滿盈希冀光芒的藍眸閃閃發亮。
「約會?唔,這個嘛……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不過是約會而已,有什麼好考慮的呢?」
「當然要考慮!」為了打發掉他,她不計任何犧牲,但總得是她負擔得起的犧牲,倘若後果是她得背起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務,她可不幹!
不過,如果她小心一點,應該不至於這麼慘吧?
也罷,反正只是一次約會,時時刻刻放警覺一點,無論如何不要被他陷害到,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然後……
她就自由了!
「什麼時候?」
「耶誕夜。」
「好吧!」
不過還真是奇怪,他到底跟人家打了什麼賭,值得他耗費這麼多時間、金錢和精神在她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