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現在我知道了。」她說,然後就不吭聲了。
他歎了口氣,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你是誰?」
雪儂聳聳肩。「雪儂?於。」
「於?」他揪著眉頭喃喃重複,「我沒聽過這種姓氏。」
「廢話,我又不是你們國家的人,」雪儂指指自己的臉。「看不出來嗎?我是東方人。」
他點點頭表示瞭解了,隨即環顧四週一圈。
「我想我們在這裡說話很奇怪,到外面去好嗎?」
是沒聽過人家在浴室裡談話的。
於是她跟著他離開浴室到臥室去,兩人再次面對面站定,沒有人說話,他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他。
她向來不喜歡穿太顯眼的顏色,譬如今夜,她穿的是黑色平肩露背的貼身晚禮服,沒有任何多餘的花俏裝飾,烏溜溜的黑髮在腦後挽了個髻,髻上插著一支碎鑽發叉,除了一對鑽石耳飾和一條鑽石項鏈之外,再也沒有其它任何裝飾,典雅的風韻中流露出無比的性感,表情卻依然騙人的純真。
而他,埃米爾,穿的是白襯衫、黑長褲、黑背心,一眼可知他也要參加宴會。
「你穿的是東方人的服飾?」
埃米爾終於開口了,但雪儂還來不及做任何回答,一側便傳來敲門聲。
「先生,客人都到齊了。」
「叫伊德去招呼他們,別來打擾我!」埃米爾頭也不回地吩咐,目光依舊流連在雪儂身上,捨不得栘開。
「丟下自己的客人不管是很不禮貌的。」雪儂很客氣的教導他正確的禮儀。
「那是我姑母的客人。」
「既然是她的客人,為什麼不在她自己家裡辦宴會?」
「她的家不夠大,也拿不出籌辦宴會的花費。」
「原來如此。」雪儂緩緩走向高背椅,上頭搭著一件燕尾服外套,還有一枚精緻的懷表,她徐徐撫過去。「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你的國家允許女人隨意『造訪』男人的臥室嗎?」
別說她的國家,要說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不用說允許,男人才歡迎女人的「造訪」呢,要是能順勢再來個一夜情,那就更來勁了!
「如果我說是開錯門,你信不信?」
「對不起,你說……開錯門?」埃米爾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不怪他,別說他,她自己也不信。
「好吧,那我這麼說,在我的國家,無論男女,滿十八歲就可以獨立自主了,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愛幹嘛就幹嘛。」雪儂信口胡吹,反正他又沒辦法查證。「這總行了吧?」
「十八歲?」埃米爾吃驚的低呼。「你有十八歲?」
「先生,就算你已經是個老頭子了,也請別看不起人好不好?」雪儂氣唬唬地瞪他。
「抱歉!抱歉!」埃米爾喃喃道,依然一臉不可思議。
「算了!」雪儂擺擺手。「這就是你想說的事嗎?如果說完了,那我……」
「不,」埃米爾忙道。「這不是我想說的事。」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埃米爾遲疑一下。「下星期我要到巴黎參加舞會,我想請你陪我去。」
耶?陪他參加舞會?
他不是想「在她身上盡情發洩慾望直到厭煩,然後就會遠遠的拋開她,忘了她那個人」的嗎?
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
雪儂頗為意外的睜大了眸子,好一晌後才搖頭拒絕。「不要!」
彷彿她的回答已在他預料之中,埃米爾馬上又問:「為什麼?」
雪儂聳一聳肩。「我不想用緊身褡把自己勒成一條小黃瓜,也不想用一百件襯裙壓死自己。」
埃米爾哭笑不得。「但那是……」頓住,他又開始端詳她的穿著,從上到下,再由下往上,「東方人都穿得跟你一樣嗎?我去過印度,印度人似乎不是……」最後停在她的腳上。「還有你的鞋,穿那種鞋真能走路嗎?鞋跟不會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