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儂暗暗鬆了口氣,可是下一秒,她又苦笑起來,她是鴕鳥嗎?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現在見不到人,她還不是得主動去找他「談判」,最好先讓她找到雅克,也不用談什麼判了,直接把人五花大綁扛回去就行了,但若是不幸先撞見埃米爾……呃,再說吧!

  可是一打開通往走廊的門,雪儂不由得又開始呻吟起來了。

  這楝宅子改建得確實夠徹底,門變成牆壁,牆壁又變成窗戶,走廊變成房間,房間又變成浴室,一百五十年前與一百五十年後完完全全不一樣。

  現在,樓梯到底在哪裡呀?

  好不容易找到樓梯走下一樓,原地轉一圈,她簡直想哭,還沒找到人,她自己就會先迷路了,明明是她家說!

  「夫人,您要找先生嗎?」

  突如其來的問句駭得雪儂宛如被驚嚇的貓一樣原地跳著過身去,赫然發現背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一位四十多歲的瘦管家,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幽靈古堡裡的幽靈管家。

  「你……你……你……」她驚駭得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舌頭。

  「我是管家希金。」瘦管家恭謹的躬身,語氣平板地介紹自己的身份,見雪儂一身「傷風敗俗的奇裝異服」,竟然半點驚奇的反應都沒有。「倘若夫人您是要找先生的話,先生和少爺都在餐室,容我為您帶路。」

  哪裡來的怪胎?

  雪儂瞪著眼,見瘦管家希金說完後就自顧自轉身帶路,她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拔腿追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埃米爾?」

  「先生交代過。」

  「你又怎能確定埃米爾說的是我?」

  「突然冒出來,服飾怪異的女人,先生這麼說的。」

  雪儂低頭看看自己,啼笑皆非,她哪裡怪異了,在二十一世紀,大家不都這麼穿,明明是他們少見多怪嘛!

  「夫人,請。」

  管家推開餐室的門,她一眼就見到餐桌盡頭的埃米爾,由於他正低頭專心在麵包上塗抹果醬,她才能夠放大膽地把視線定在他身上。

  九年的時空分隔,他不一樣了,她也不再是當年那個莽莽撞撞的少女,但這似乎並未在他們之間造成什麼距離,也或許有,然而經過昨晚纏綿一整夜的激情,就算有地球到火星那麼遠的距離也不存在了。

  顯然這就是埃米爾之所以會那麼做的原因,九年後頭一回見面,他竟然只撂下一句宣言,剩下的全在床上解決,用最短的時間消除橫亙在彼此之間的距離,以最熾熱的慾火燒融兩人之間的隔閡,在結合的那一剎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

  想到這裡,她不禁兩腳虛軟,心神恍惚,有那麼片刻間,她真想不顧一切留在他身邊……

  「媽咪,快來呀!」

  悚然回神,她暗暗掐了把冷汗——險些讓感情湮滅理智了,連忙將不切實際的妄想收回來打包傳真回二十一世紀,並將目光從某人身上硬拉開,而後注意到一旁是伊德起身對她露出揶揄的笑,坐在埃米爾和伊德中間的雅克正在對她招手。

  來就來!

  硬起頭皮,雪儂大步走進餐室裡,不過說實話,倘若不是埃米爾還低著頭,她可能會賴在外面打死不進來。

  但她才剛走到雅克後面,怒氣沖沖的正打算替他的腦袋大肆整修一下……

  「來,雪儂,坐這裡。」聲音既不凶也不狠,語氣卻深沉得教人沒膽子抗拒。

  雪儂的腦袋短路了一下,旋即乖乖的服從埃米爾的「命令」,繞過埃米爾後面坐到雅克對面。

  沒辦法,一旦面對埃米爾,她就心虛,自動自發地從頭到腳一整個投降。

  「你的果醬麵包。」

  「謝謝。」

  「還有乳酪和紅茶。」

  「謝謝。」

  「是我跟爸爸說媽咪現在不喝熱巧克力,改喝紅茶的喔!」雅克一臉得意。

  不聽話的小鬼,真想咬他一口。

  但她不敢,她知道埃米爾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不知何時要開口質問她、責備她,一想到這,腦袋就不由得心虛地愈垂愈低,一副「對不起,我錯了,我認罪,請判我死罪吧!」的模樣,坐一旦不安的啃著那份保證會讓她消化不良鬧胃痛的果醬麵包,一口口硬吞,連紅茶也不敢端來喝,簡直就像是被驅趕到牆角落已無處可逃的小強,只等著大腳〉—子一腳踩扁她,還是她自投羅網的咧!

  然後,她聽到伊德調侃的笑聲,他在她落坐後也坐下了。

  「雅克,幾年不見,怎地你媽咪變成小老鼠了?」

  「因為爸爸是大貓咪嘛!」

  偷偷各瞪他們一眼——走著瞧,雪儂繼續啃麵包。

  伊德滿不在乎地哈哈一笑,然後用下巴指指雪儂,眼睛卻看著雅克。「真令人驚訝,雅克,原來你們國家跟越南一樣,女人居然可以穿長褲?」

  「蘇格蘭男人可以穿裙子,為什麼女孩子不能穿長褲?」雅克振振有詞地說。

  「有道理。」

  「而且要穿鳥籠,不如穿長褲!」

  「鳥籠?」

  「你們這邊的女孩子不都是要先套上鳥籠再穿上裙子的嗎?」

  十年前要穿幾十件襯裙,十年後套鳥籠,八十年代又變成在屁股上掛籃框,十九世紀的女人總是那麼辛苦。

  
《鳥籠裡的暹邏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