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呃,對,那個驕……咦?卡帕娜夫人也來了!」

  「卡帕娜夫人?」雪儂疑惑地重複,目光下意識隨著亨利的視線轉動,尋找目標。「誰……哇,美人!」

  高尚的淑女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時候的中央市場,雪儂以為她是唯一僅有的一個異類,沒想到會在嘈雜喧囂的市場通道上面對面碰上另一位,還是個黑髮黑眼的薩丁尼亞美女,嫻靜優雅體態端莊,有貴婦人的雍容風範,也有純女人的嫵媚風情。

  不過最教雪儂佩服的是,要到這種滿地污濘的地方來,那位美麗的貴夫人竟也堅持要套上撐裙架,寬大渾圓的蓬蓬裙穿在身上好像掛著半個地球在身上。

  應該是西半球吧!

  「她是誰?」

  「卡帕娜夫人擁有一家高級沙龍。」亨利低聲解釋。

  「藝文沙龍?」雪儂好奇的盯住對方看,對方也跟她一樣驚訝的看回來。

  「這個……」亨利想了一想。「算是吧,正確講應該是研究政治歷史的沙龍,在那兒出入的主要是政治人物與外交官等紳士名流,是十分高尚有水準的沙龍。每一回沙龍舉辦宴會之前,卡帕娜夫人都會親自出來選購食材以確保餐飲的品質。」

  「是喔,不過……」雪儂有點疑惑。「她親自跑到這種地方來,她的丈夫沒有意見嗎?」

  「卡帕娜夫人原是法國駐奧大使的妻子,四年前她丈夫過世,遺留給她不少財產,她才有能力設立沙龍。」

  「原來她丈夫已過世了,那麼……」雪龍收回視線。「你之所以會那麼清楚,是因為埃米爾常常去卡帕娜夫人的沙龍『研究歷史』羅?」一個疑問產生另一個疑問,最後,終於到達真正的疑問。

  她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但忠心的亨利即刻注意到了。

  「不不不,先生從來沒去過卡帕娜夫人的沙龍,事實上,先生已有九年沒有來過巴黎,而卡帕娜夫人的沙龍是三年前才開始的,先生不可能去過!」他慌忙為主人辯解。「說實話,我會這麼清楚是因為席勒少爺是沙龍的常客,他……」

  他猶豫一下,不曉得適不適宜再往下說,但為了主人的「清白」,他還是照實說了。

  「呃,席勒少爺似乎迷上了卡帕娜夫人的外甥女,不時丟下工作不管,流連在沙龍裡,索瓦老爺常常命我把席勒少爺捉回公司裡去工作,老實說,連我都覺得席勒少爺實在太不像話了。」

  「埃米爾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先生也因此警告過席勒少爺好幾回,並拒絕替席勒少爺支付生活之外的額外開銷,希望席勒少爺能知所警惕,可惜席勒少爺絲毫不懂得收斂,還到處放話說先生已立他為繼承人了,再以先生的繼承人身份到處掛帳,甚至上賭場欠下不少賭債呢!」

  有其祖必有其孫,又是另一個弗朗!

  雪儂暗忖,決定要警告埃米爾小心一點,然後望著卡帕娜夫人竟然筆直地正對著她而來,猜測對方想幹什麼?

  不會是想在這種地方「招攬生意」吧?

  卡帕娜夫人先看一下亨利,再以一種貴族式的高雅腔調詢問:「難得在這裡見到東方人,請問這位夫人是?」

  原來她是認出了亨利。

  雪儂恍然大悟,正想回答對方,但還沒來得及開口,亨利便搶先替她回答了,而且神態間十分得意。

  「於夫人是先生的未婚妻。」

  聞言,卡帕娜夫人即刻收回目光移向一側,「原來是你們那位席勒少爺的未婚妻。」她低語,口氣間隱約有幾分輕蔑,別說禮貌上的打招呼,似乎連看都不屑再多看雪儂一眼。

  「不不不,是埃米爾先生,他也到巴黎來了。」亨利鄭重更正。「自從埃米爾先生的宅邸興建好之後,埃米爾先生從沒有來過,因此那兒一直都只有管家、廚師和兩位雜務女僕,埃米爾先生來得又很突然,來不及徵雇新的僕人,索瓦老爺才會把我調到埃米爾先生的宅邸。」能夠甩開那個狐假虎威的紈褲少爺,升級伺候真正的「老大」,這就是亨利得意的地方。

  「裘雷歐瓦?他離開夜丘了?」卡帕娜夫人錯愕地驚呼,目光刷一下又拉回雪儂身上,眼神中除了驚愕之外還有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他的……未婚妻?」

  有問題!

  雪儂瞇起雙眼。「你認識埃米爾?」女人是好奇的動物,尤其是有關於「她的男人」的事,不立刻問出來腦筋會暴走的。

  卡帕娜夫人又盯著雪儂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每年十一月,我都會親自到勃艮地選購葡萄酒。」表情已回復原先的端莊高雅,聲音柔和溫婉,就像貴夫人最完美的典範!專門放在櫥窗裡展示用的。

  「所以,你認識他一段時間了?」

  「三年。」

  
《鳥籠裡的暹邏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