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崢嵐那天下午一到點,就衣冠整□□度翩翩地走人了。
「是誰說的?頭兒認真起來還真是帥得不是人。」眾人看著那風衣一角一道瀟灑的弧度消失在大門口,又一致感慨,「不過,公司老大第一個下班,真是人心不古,江流日下。」
章老大這邊,原本是想三四點鐘就走人的,後一想覺得太不矜持了,所以耐著性子等到了五點,那最後幾分鐘簡直是看著鐘錶過的,那個心焦啊,他後來自己想想都覺得臉上有溫度,完全就跟剛懂愛的毛頭小子一個樣。
章崢嵐從停車場倒出車,他看到後視鏡裡自己嘴邊那笑意,不由伸手拍了拍臉,「章崢嵐,沉穩點,沉穩點。」
結果就這一刻不得休地趕過去,到那辦公樓下,下車跟樓下保安說及要去第幾樓的某某公司時被告之,這公司的人剛都下班了。
章崢嵐當即「靠」了一聲,保安臉色一凝,正想說:什麼態度呢?章老大已經著急問道:「你們這最近的公車站點在哪裡?」來之前他想過要打電話,可又擔心她覺著煩,所以忍住了沒打,也想給對方個小驚喜,雖然他知道在她看來大概既沒驚也不會喜,結果沒想到撲了個空,當下就手忙腳亂了。
保安對一看就卓爾不群的人其實也沒膽子凶起來,而對方那樣子也應該是真有要緊事,所以他抬了抬下巴說:「這出去右拐,走五十來米就有站牌。」
章崢嵐道了聲謝,回身正要去撥電話,手機倒先響了,他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一愣,接通,「水光?」
「嗯。」語氣如同往常,並不熱絡,章崢嵐卻笑了,「你在哪呢?」
那邊好像歎了一聲,「馬路對面。」
章崢嵐猛地抬頭,就看到蕭水光站在這辦公樓對面的那條街邊,在稀稀朗朗的人流中,她站在透射著朦朧燈光的櫥窗前,裹著黑色的大衣,圍著一條淺色的圍巾,手上拿著手機,正靜靜看著這邊。
章崢嵐那一刻心中悸動——看到她比什麼都好,這如果不是愛那什麼才是?
如果說當初的開始是失誤,如果說那兩年的難以忘懷只是不經意,那現在的心旌心動,無法放手便再清楚不過,那種積年累月的上心是朝思暮想,是經歷過那人後再也找不到別的人可以替代。
章崢嵐對著電話,笑著說:「你等我?」
蕭水光收了電話,她看著笑得很明朗的男人把手機一收,上了車,上車前好像還跟後面的保安說了句什麼。
他開車到她旁邊時,下車來,走到她面前,嘴角帶著見到她後未曾淡去的笑容,「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水光「恩」了聲,算是應了話,章崢嵐又問:「肚子餓嗎?去找地方吃晚飯?」中午沒約到,晚上怎麼著也要共進晚餐,他已經想了好幾家不錯的餐廳可供選擇,不過吃什麼無所謂,只是人一定要一起。
章崢嵐覺著自己都有點粘人了,但粘人就粘人吧,看不到太牽腸掛肚了,然而卻聽到眼前人說:「我回家,你自己忙吧。」
英氣的眉細不可微地皺了一下,隨即說:「那我跟你回去。」
水光微沉吟,章崢嵐看她的樣子忍不住「哎」了一聲,「蕭水光,你不能朝三暮四啊。我現在受不了刺激,你要讓我走,我肯定跟你沒完。」
水光無聲了好半會,才道:「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很忙。」
章崢嵐聽著這話,就鬆了眉笑著拿了她手上的包,「我能有什麼忙的。」說著去開了車門引她上車。
水光只好說:「那我要先去趟市場買東西。」
「那不簡單,我帶你去。」
這逛菜市場,對於章崢嵐來說還真是生平頭一次,也不是說章老大養尊處優,他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算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琢磨都不嫌累,對不能引起他興致的,他是連碰一下都懶得碰,好比說做菜,既然對進廚房沒興趣了,連帶著買菜也就完全不搭手了。
不過章崢嵐跟著蕭水光,那是做什麼都興高采烈的,一步不離,話也多,就怕漏了什麼細節而可惜。
水光上次跟他逛過一次超市,對他亂七八糟的問題已經能免疫。
他說要買魚吧,硬要選最大條的,這時間點,菜市場人最多,那高俊的身影站在人群裡就跟鶴立雞群似的,一身名牌裝束更是讓一些人側目。
可來往的人就看到這丰神俊朗的男人站在魚灘前,扯了扯身邊正要挑蛤蜊的女孩袖子說:「水光,我們買魚吧?魚蛋白質豐富。」
蕭水光看都沒看他,「這鰱魚太大了,吃不完。」
「沒關係的,吃不完剩下。」
水光聞言瞥了他一眼,他笑意更深,「好吧,不能浪費,那麼我多吃點,保證盡力全都吃完。」
水光實在不想惹起別人的注視,低頭選著蛤蜊,輕聲道:「你別吵我。」
章老大被說教了卻笑得更開心,還不死心,「買一條麼,回頭我幫忙做事前料理。」他其實也就是想要享受兩人一起做一件事的過程,結果他這話剛說出來,那攤主就說,「先生,魚我們可以幫忙殺的。」搞得章崢嵐無言了下。
水光一笑,卻沒說什麼,她讓攤主稱了蛤蜊,然後說:「幫我抓一條鯽魚,小點的。」
攤主一邊稱蛤蜊一邊笑說:「小姑娘,你男朋友要吃鰱魚,你就給他買條麼,小兩口吃不完就煮半條,另一半醃了隔天吃不就行了。」
男朋友這詞,水光聽著是一頓,章崢嵐聽著則是萬般的稱心如意,他笑著拉回水光的手,接過攤主遞來的袋子,把手上整錢遞過去,大方的說等會不用找了,使得那攤主傻眼了,而章崢嵐牽著水光的那隻手沒再鬆開,後者稍稍掙脫了下,對方抓得更牢。
章崢嵐沒有看她,不慌不忙地跟攤主說:「她說什麼是什麼,你就殺條鯽魚吧。」
之後章崢嵐一直牽著水光的手笑著走過去,看著兩旁的攤面,然後側頭問她要什麼?
水光被他弄得買個菜也束手束腳的,「你一直抓著我的手,我怎麼買?」
章崢嵐說:「你可以讓我幫你買,為你服務,我什麼都願意的。」
水光並不領情,說:「你不會挑。」
「那你教我,我學習能力很強的——」然後舉例說他自己二十歲學車那年,就是人家講一遍,他上去就會了。
水光隨他沒頭沒腦地扯,想不著痕跡地抽出手,卻被對方順勢五指纏入,他舉起兩人的手,將她的手背靠近自己的唇邊,「別搞突襲。」
他說話的時候嘴唇輕輕摩挲著她的皮膚,讓她不自覺地縮了縮手,這種親暱讓水光有些不能夠太坦然,悶了一會說:「癢。」
水光從小就怕癢,小時候跟景琴鬧,論「身手」小琴自然比不過她,但小琴一旦趴在她腰上撓癢,她就只能求饒了。
這廂章崢嵐想了一下,然後將她手牽到了衣袋裡放著,隔著袋子輕按著,說:「你看,總會有辦法的。」對方意圖很明顯,反正不放手。
水光看著他,半響後說:「章崢嵐,你很緊張嗎?」
章老大確實緊張,一路怕她退縮,怕她甩手,怕她說暫停,總之看上去是晏然自若,實際上是挺心神不安的,以前的老練是全無蹤影了,此刻被說中,還紅了下臉。
這樣一個男人,對於蕭水光來說卻多了一分憂愁。
後來兩人買完東西,上車前水光望著他說:「你不用對我那麼好。」
章崢嵐一愣,笑道:「我樂意。」
他樂意,那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之後一路過去水光都沒有再說什麼,她心裡的人死了,而她身邊的人在做著她曾經做過的事情,水光在到自己住處時,緩緩說了一句話,她說,章崢嵐,我們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