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三年居然就只為了兩天的「烘烤」,感覺上實在有點不值得。
當然,也不是說最好多烤上幾天才會比較脆、比較香,又不是有被虐狂,還要生煎火炒,再加上調味料悶熏一下才爽!
只是,總是會懷疑這樣就真的能測試出一個人的真正實力了嗎?聽說很多天才看起來就是一副白疑樣哩!
算了,無論是天才也好、白疑也好、辛苦也罷、輕鬆也罷,反正總算是熬過去了,現在就等放榜了……-!誰要等啊!
就算從現在開始天天上教堂,日日去燒香,會上的就是會上,上不了的就是上不了,結果早就擺在那兒了。都已經熬三年了,如果還要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就太過悲慘、愚蠢了吧?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
所以——
「子冷,你跟你叔叔說了沒有?」
「沒有。」
嚇!真乾脆!
不過,那也沒辦法,除非他叔叔問他,否則他是不會主動去跟他叔叔說什麼的,而他叔叔當然不可能知道關於她的事,那又怎麼可能向他問起她呢?
但是——
「這樣不行啊!我想跟你叔叔談談,可是如果你叔叔不知道我要去的話,他就不會特地留在家了吧?」
「他明天會留在家裡。」夏子冷平板地說。
凱琳挑了挑眉。「為什麼?」
「明天是我的生日。」
哦!對喔!她差點忘了,明天是夏子冷滿二十歲的大生日耶!
凱琳斜著眼上下打量他。
「喂!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呢?」
「沒有。」
沒有嗎?
這樣就麻煩羅!她最討厭去傷這種腦筋了,喜歡什麼就自己說,她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去買來送,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可是這個機器人居然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就想把她打發掉了,偏偏她又知道就算她一掌把他劈成兩半,或者乾脆把他螺絲、彈簧、鐵片統統解體開來,她也是得不到任何進一步的答案的,那她還能怎麼辦呢?
結果,還是只能自己去頭疼了!
所以有時候她真的很懷疑,人家都說她吃定他了,可是在類似這種時候,她卻完全拿他沒辦法,這又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其他人,說不定她就藉機乾脆不送了。是對方自己不說的嘛!不說就是不要,干她屁事!
可是,她當然不能這樣對他,因為……因為她就是想送他嘛!
想藉著禮物傳達她的心意,想讓他知道對她來講,他是特別的,所以就算想破腦袋,她還是得想出一份禮物來送他不可!
現在,到底是誰吃定誰了?一下車,凱琳就呆立在夏家宅屋前頭愕然良久,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某一幅莊園美畫中似的。
她是不是在哪裡拐錯彎,不小心闖進哪邊的電影拍攝現場來了?那……演員呢?導演呢?攝影機呢?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了,可只一會兒,她又立刻自己否決了適才的想法。
也不對,是老王開車接她來的啊!老王總不會認錯自己老闆的家吧?
又過了片刻,她才用手肘撞撞身邊的夏子冷。
「那個……子冷,這就是……你家?」
「是。」
凱琳又呆了半晌。
「子冷,這個……你家真的很……很……很……那個耶!」
哪個?
「有沒有什麼導演曾經來跟你們借場景拍電影過呢?」凱琳好奇地問。
「不借!」
不借?
什麼意思?是有人曾經來借過,可是他們不借?還是沒有人來借過,可就算有人來借也是不借的?
凱琳皺眉,繼而甩甩腦袋。
算了,她實在懶得跟他猜謎語了!
「我們進去吧!」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夏子冷直接把凱琳帶到他的房間裡去了。
可說是他個人的房間,卻比一般人家的住家還要大,浴室、更衣室、視聽區、休憩區、閱讀區,還有一個十多坪的白木圓形大陽台,從那頭走到這頭都夠聽首曲子了。
嗚哇——這就是所謂有錢人的享受嗎?
這邊摸摸、那邊瞧瞧,搞了好半天,凱琳才吁了口氣道:「受不了,台灣的貧富差距還是太大了!」
夏子冷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落地窗邊看著她。
凱琳緩緩走過去站定在他前面,先朝他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紙袋。
「你這麼富有,大概什麼都不缺了,難怪你說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所以呢!我就……」說著,她從紙袋裡拿出一條項練,細細的金練子墜著一個小紅符包。「去廟裡幫你求了個平安符……」她拉開練子往他的頭上套下去。「希望你從今以後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夏子冷本能地垂首看著垂在胸口上的紅符,凱琳卻立刻頂起他的下巴,「還有這個……」然後抬高雙手繞在他頸後。「這可都是金錢買不到的喔!」話落,她用力扳下他的頭,湊上自己的腦袋獻上第二樣熱情的禮物。
是誰說的,男人基本上是慾望的結合體,所以經不得任何挑逗,就好像含羞草一樣,只要稍稍碰觸一下,它便會迅速合攏,那是它的生物機能,完全沒有經過任何腦細胞的思考動作,僅僅是一種本能而已。
當然,這樣講是太誇張了點兒,再怎麼樣,人類也是經過千萬年逐漸進化而來的高級生物,絕不會像真正的動物野獸那般無法自制。至少,就算本性多風流,性慾再高漲,他們還是會有選擇性的,絕不會做那種「只要是女人就可以」的糗事。
那種話隨便說說可以,真要做是做不出來的。
不過啊!跟女人比起來,男人在這方面的自制力還是少了點兒,所以,即使夏子冷再遲鈍、再機械性,一個熱呼呼、軟綿綿的嬌軀就這麼自動黏過來,還把甜蜜蜜的櫻唇貼上來,那麼熱情大方地展開「禮物奉獻儀式」,更別提她還是他的「主人」呢!這種致命性的誘惑,就算真的是死人,大概也會馬上活過來吧!
所以呢!就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夏子冷的生物本能立刻發動,接管了他的身軀,讓他在無法控制的慾望下還以更熱辣的「回禮」。
因此呢!當夏仲文聽說夏子冷居然帶個女孩子回家時,不敢相信的他立刻撞翻椅子、打了好幾次踉蹌,用二十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速度奔向夏子冷的房間,途中碰上的傭人們都還以為他返老還童了呢!
然而,他迫不及待的敲了好幾次門後卻得不到任何反應,又興奮又緊張的他就等不及的自行打開門進去,沒料到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限制級的表演,還好只是B級而已,否則他肯定會當場腦溢血昏倒!
可也好一會兒他都沒有辦法有任何動作,腦袋裡一片空白,只是傻傻的看著那一對年輕人纏綿悱惻地摟在一起交換口水,熱情得連他都感覺得到從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熱度。
直到他不小心看到夏子冷的手已經摸進女孩子的T恤裡,另一隻手則開始想要解開女孩子的褲頭時,他終於回過神來了——當然是被嚇的!
先重重地咳了兩聲之後,他才出聲叫道:「子冷!」
頓時,他可以看到女孩子的身子很明顯的僵了一下,旋即像比賽跳遠一樣,立刻從夏子冷身邊跳到遠遠的那一頭去,跟著就漲紅著臉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
而夏子冷卻是一副「機器空轉」的傻樣,臉上的慾望之色不但無法及時退去,還多了一份茫然困惑,兩隻手猶舉在半空中維持原來的動作,似乎一時之間仍是無法反應過來。
這個機器人好像應該維修一下了。
夏仲文差點笑出來,但是心頭的震驚感勝過一切。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十多年來始終彷彿死人一般的侄兒,不但真的帶了個女孩子回來,甚至還做出那種「活人」才會做的事!
是老天終於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匆匆忙忙扯好身上的衣服,凱琳抬眼一看,發現夏子冷居然還保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她不禁尷尬地趕緊跑回去把他的手拉下來放好,順便也拉好他的衣服,再把平安符塞進他的衣襟內,這才轉過身去,臉蛋紅紅地朝夏仲文點了一下腦袋。
「是夏伯父吧?您好,我叫易凱琳,是子冷的女朋友。」
真的是夏子冷的女朋友!
夏仲文驚喜地顫聲道:「你……你真的是子冷的女朋友?」
「是啊!我們是同班同學,三年級時他才分到我們班的,然後……」凱琳笑笑。「反正後來我問他願不願意和我交往,他說願意,所以我們就開始交往羅!」
夏仲文也笑了。
他喜歡這個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坦率毫不做作的言語舉止雖然有些粗魯,但她那種直來直往不虛偽的態度,卻反而更讓人覺得她是個值得信任的女孩子,絕不會教人懷疑她對夏子冷是否別有企圖。
夏仲文點點頭。「看樣子,你們已經……呃、咳咳、很要好了。」
一聽,凱琳不覺又紅了臉。
原先她以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主意,既不花錢又不費力,還可以「溝通」一下彼此的感覺,也能讓他明白她對他絕對是認真的。像這種一舉數得的高明主意,大概也只有天才才想得出來吧?當時她是這麼想的。
可沒料到那個機器人平常像個木頭人似的,但只是稍稍碰他一下,他就立刻像剛吞下一整箱春藥一樣瘋狂,狂野得彷彿熾熱的火焰般,害她也跟著像是淫娃蕩婦般失了控。
都是他害的啦!
凱琳懊惱地暗忖。
不過,這倒也令她直覺到他的本性應該是相當熱情的,可是幼年時所受到的重大打擊讓他把自己緊緊的封鎖起來,是逃避,也是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然而,十多年的熱情若是完全不發洩全數累積下來的話,那種數量程度是很可怕的.難怪她只不過是稍稍表示一下她的感情,他就馬上像是被點燃的火藥一樣爆發了。
這就好像一顆滿氣的氣球,一旦不小心去戳了一個小洞洞,即使只是像針孔般大小,裡面的氣也會立即爆發出來一樣。
可就算事實的確是如此,要是她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打死她也不會主動去送他這種禮物的!
看到凱琳又懊惱又無奈地拚命斜眼去瞪夏子冷,夏仲文不覺笑得更開心了。
「我想,大家到起居室去坐坐吧!易小姐,你……」「凱琳,叫我凱琳就好了。」凱琳忙打岔道。
夏仲文頷首。「好,那,凱琳,你第一次來,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可嗎?」
「沒問題,事實上,」凱琳瞟夏子冷一眼。「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和伯父好好聊聊呢!」
既然是仿歐美似的建築,當然也有歐美人必有的起居室,那種家人共聚休閒聊天的所在。
可在夏宅裡,起居室在夏子冷的父親、兄姊過世後,就幾乎沒有人光臨過了,始終是只有傭人固定進來打掃而已,直到此刻!早上雖然也曾來過一會兒,但也僅是閒聊兩句而已,不久,他們就被管家請去用午餐了。
雖然夏子冷始終是那副死人德行,但光凱琳一人就足夠將餐桌上的氣氛炒熱起來了,這大概是夏仲文十多年來最輕鬆愉快的一餐了。
之後,他們回到起居室,傭人送來水果冰茶,凱琳和夏仲文便繼續餐桌上未完的閒聊。
「……反正啊!人家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看了實在令人火大,所以我就叫他以後只能聽我一個人的,免得他被人家當白癡耍!」
夏仲文點點頭。「那他後來就真的只聽你一個人的了?」
「沒錯,」凱琳得意地說。「這樣我才方便保護他嘛!」
保護他嗎?
夏仲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子冷片刻。
「我一直期盼他能早日恢復原來的樣子,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我的無力感也越來越重……」他歎了一口氣,神情憂鬱無奈。「我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只希望他能有正常的幸福生活。」
凱琳注視著夏仲文好一會兒。
「伯父,我想……」她遲疑了一下。「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嗎?」
夏仲文拉回視線來盯著凱琳半晌,然後又轉回去望著夏子冷,後者還是習慣性地望著落地窗外。
「這是一樁悲劇,而我最愧疚的是,我也是當年傷害子冷的人之一。雖然沒有人知道,可事實上我卻一直希望能把它說出來,尤其是對子冷,我想向他道歉,希望他知道我有多後悔,但是他……」
他停住,夏子冷卻依舊動也不動地望著外面,凱琳翻翻白眼,隨即伸手粗魯的把夏子冷的臉扳過來。
「不准再看外面了!」她命令,而後朝夏仲文笑笑。「可以了,他會聽的。」
夏仲文懷疑地睇著夏子冷空洞的神情。
「他會聽嗎?」
「會啦!」凱琳瞟夏子冷一眼。「別看他這樣,其實人家說什麼他都有在聽,只是他沒有作任何反應而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說說剛剛我們到底聊了些什麼,他都可以給你背出來喔!」
「真的?」夏仲文一臉的驚訝。「我以為……我以為他根本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任何事務呢!」
「才不是呢!而且啊……」凱琳突然神秘的笑笑,「你注意看他喔!」然後轉向夏子冷。
「喂!子冷,來,看著我……OK,告訴我,子冷,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一聽到這話,如往常般,夏子冷臉上的空洞消失了,困惑和苦惱代之而起。凱琳看回夏仲文,發現夏仲文果然是滿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
「瞧,他並不是一直是那樣的,還有啊!雖然他過去總是人家說什麼他聽什麼,完全沒有自我的樣子,但現在他偶爾也會主動問我問題呢!所以說,我想他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而已,並不是沒有復元的機會,只是要抓住問題中心來解決才有用。」
「是這樣嗎?」夏仲文仍然驚異地瞧著夏子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從頭說起,比較不會有所遺漏。」
「那是最好的了!」凱琳說著把夏子冷的臉轉去對著夏仲文。「哪!子冷,你要給我好好聽著喔!」
夏仲文對著夏子冷空洞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子冷,你知道嗎?其實你媽媽是我的同學,所以是我先愛上她的。」
「耶?」
凱琳驚呼一聲,忙又摀住自己的嘴,夏仲文也對她苦笑了笑。
「但是,當她見到我大哥,也就是子冷的爸爸後,她就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了,而我大哥也同時愛上她,他們是如此的相愛,我敢說,你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相愛的情侶了!」
夏仲文垂眸望著自己交握的雙手。
「當然,他們後來就結婚了,也先後生下子冷的雙胞胎哥哥和一個姊姊,他們非常疼愛那三個孩子,因為那是他們的愛情結晶。然後多年過去,他們之間的愛越加深濃,他們甚至不能忍受一日以上的分離,他們從未有過任何爭執,直到那一天,當大嫂發現自己不小心又懷孕了時……」
「我不要!」謝云云固執的反對。
「為什麼?」夏仲予低聾下氣地問:「那是我們的孩子啊!難道你不想為我生孩子嗎?」
「我們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啊!那還不夠嗎?」謝云云委屈地說:「好不容易他們都上小學了,我又可以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不必再因為孩子而犧牲,我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云云,」夏仲予溫柔地攬她進懷。「我一直認為孩子是天賜的禮物,我們不應該拒絕的。」
謝云云不滿地蹶起了小嘴。
「可是我想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嘛!」
「我都有陪著你一起照顧他們的不是嗎?」
「那不一樣啊!」謝云云反駁。「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和夾著他們在一起根本不一樣嘛!」
「云云……」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
夏仲予歎了一口氣,只好拿出終極武器來對付頑固的愛妻了。
「云云,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請你為我生下這個孩子吧!」
謝云云當然是真的愛他,而且愛得根深柢固,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了!所以她只好讓步,為最愛的人生下第四個孩子了。
但是,從夏子冷出世的那一刻起,謝云云就表明了她不喜歡這個孩子,她很懊惱他為什麼要突然跑來破壞她和丈夫的甜蜜生活,她本來打算和丈夫去環遊世界做二度蜜月的。
可是夏仲予卻說:「再等六年吧!等子冷上小學後就可以了。」
所以,謝云云疼老大、疼老二、疼老三,可就是討厭夏子冷,而且討厭極了。在這種情況下,夏仲予當然會對可憐的夏子冷多疼愛一些,以補償他未曾得到的母愛,可謝云云卻又因此更憎恨夏子冷了,因為她認為夏子冷搶去老公對她的關愛。
然而,所有的孩子天生都有最愛母親的本能,夏子冷當然也是,所以,儘管謝云云討厭他,甚至排斥他,他還是老愛去膩著母親、討好母親。
這樣六年過去,謝云云還是很討厭夏子冷,夏子冷還是在討好著母親,終於也到了夏子冷上小學的時候了。
「我們可以去二度蜜月了吧?」謝云云期待的問。
夏仲予深情地親了親她。
「當然,等子冷一開學,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看起來好像一切都沒問題了,但是,這回夏仲予卻是為了工作而拖延了啟程的時刻,直到寒假前,終於真的可以出發了。
沒想到就在出發的前兩天,夏子冷一知道爸爸媽媽要出國旅行,他就開始又哭又鬧的吵著要一起去。
「不要,我也要去,爸爸,我也要跟你們去嘛!」
夏仲予一向疼孩子,特別是夏子冷,因為謝云云不喜歡他,所以為了補償孩子,夏仲予也就加倍的去疼愛夏子冷。因此,雖然謝云云極力反對,夏仲予仍然在夏子冷的哭叫下,決定索性全家人一起去度假算了!
這下子,謝云云期待多時的二度蜜月泡湯了,於是她更討厭夏子冷了。
「我要看雪,爸爸,我要看雪!」夏子冷又開始撒嬌了。
所以,地點從謝云云決定的澳洲又改成了加拿大溫哥華,然後,就那次度假中的雪崩裡,夏仲予和三個孩子意外身亡了,只留下謝云云和夏子冷生還。
快樂的度假一夕之間變成夫妻天人永隔,夏仲文聞訊忙趕去接回傷心欲絕的謝云云和大哥僅存的兒子,從此後,他就擔下了照顧大哥遺孤寡婦的責任。
其實會碰上這種事實在不能怪誰,真要怪,也只能怪上天了,但是,謝云云硬是把一切都責怪到夏子冷身上。
「如果不是他吵著要和我們一起去,如果不是他吵著要看雪,仲予就不會死,那三個孩子也不會死啊!」謝云云哭叫著。「是他害死了他們,他是魔鬼,他還沒生出來我就知道他是魔鬼了,可是仲予一定要我生,沒想到他真的害死他們了,天哪!他是魔鬼,我竟然生了一個魔鬼出來……」
可憐的夏子冷日日被謝云云指著鼻子叫魔鬼,夜夜被謝云云怨恨地說他害死了父親和兄姊。
然後,謝云云開始虐待夏子冷,打他、罵他都不算什麼,還常常掐著他的脖子喃喃說著要除去魔鬼、要替丈夫報仇。醫生警告夏仲文最好送她進療養院,否則早晚會出問題的。
可是夏仲文一直猶豫著,因為他還是深愛著謝云云,他希望能親自照顧謝云云,希望……希望有一天或許謝云云也能愛上他,那麼,他多年來的苦戀就能有個結果了。
「對不起,子冷,對不起……」夏仲文低頭哽咽著。「我太自私了,我真是太自私了,我只想到自己,如果我能及早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你就不會碰上那種事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凱琳蠕動著嘴好半天,卻怎麼也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最後只好歎了口氣朝夏子冷看去……咦?
她愣了一下,隨即用力推了推夏仲文。
「伯父,伯父,看,快看!」
夏仲文抬起老淚仲橫的臉,順著凱琳示意的眼神朝夏子冷望去,驀然發現夏子冷毫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垂著兩條淚痕。
「伯父,我想這表示子冷他並沒有怪你,」凱琳低聲撫慰道:「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照顧他,他一定知道你有多疼愛他、關心他的,那種事就把它忘了吧!」
「可是……」夏仲文滿臉的懊悔。「我無法不去想,如果我早些把大嫂送進療養院,他就不會被大嫂傷害,更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不是那樣的,」凱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想,無論你有沒有把他媽媽及時送入療養院,其實傷害早在他媽媽拒絕愛他的那一天就開始形成了。」
「是嗎?」夏仲問懷疑地喃喃道。
「我想應該是。」凱琳說:「子冷說他住過兩年療養院,看的是精神科醫生,我想,醫生應該有說過他這種情況到底是如何的吧?」
「有。」夏仲文說著,用衣袖拭去淚水。「他說子冷把自己關起來了,雖然他並沒有痊癒,但是他沒有攻擊性,也有基本生活能力,而且他需要的是親情關懷,所以繼續住在療養院裡反而是剝奪他痊癒的機會。」
凱琳點點頭。
「跟我想的一樣,我想,子冷一直很愛他媽媽,雖然他媽媽對他那樣,但是他始終不肯放棄,直到他媽媽親手傷害他的那一刻起,他終於絕望了。再加上他可能也認為自己的確是害死他爸爸和哥哥、姊姊的罪魁禍首,想想當時他還那麼小,怎能承擔得起這麼大的罪?所以,他寧願自己也死了算了,算是贖罪,也是絕望,更是逃避。」
她突然轉眼緊盯住夏子冷。
「結果他並沒有死,於是,他就把自己的心關起來,讓自已相信自已已經死了,讓自已變成一尊行屍走肉,讓自己……」
夏子冷突然也轉眼過來和她對視,讓凱琳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眸中的痛苦和哀傷,是那麼沉重、那麼無奈、那麼令人難以負荷。
「是這樣吧,子冷?你把自己的心藏起來了,沒有人能找得到,甚至連你自已都找不到,就是為了贖罪,為了逃避,對吧?」
又是那麼突然的,夏子冷眸裡的生氣又消失了,他眼中又是一片空白、一片虛無,就好像是死人一樣。
凱琳見狀,不覺挑了挑眉,隨即聳聳肩道:「沒關係,至少今天把問題的癥結給找出來了。」她說著,又將眼睛斜對著夏子冷。「逃吧!儘管逃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心給找到,到時候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話落,她思索片刻,然後轉向夏仲文要求。
「伯父,能不能把子冷暫時交給我?」
神情仍是愕然不已的夏仲文有點遲鈍地把臉轉過來,因為他剛剛也看到了夏子冷眼中那一瞬間的情感。
「交給你?」
「沒錯,伯父,我想趁開學前盡量試試看,當然,我不能保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成功,畢竟他已經逃了十多年,要抓到他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不容易並不表示一定不可能,而且,這件事早晚總是要開始進行的,反正現在又沒有什麼事,所以就從現在開始吧!」
夏仲文蹙起眉。
「這件事?你是說……」
「找到他的心,讓他早點恢復正常啊!」
「哦!那……」夏仲文猶豫了一下。「交給你是指……」
「哦!」凱琳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是我沒說清楚,我想讓子冷暫時住在我那邊,你放心好了,我很會照顧人的,一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夏仲文聞言皺眉考慮了一會兒。
「好吧!那就……拜託你了,他看了十多年的醫生都沒用,現在似乎也只能靠你了。」
至少,夏子冷十多年來一點進步都沒有,可卻在碰上這個坦率大方的女孩子之後開始有變化了,這應該表示讓她來幫夏子冷是最有用的吧?
要跟家裡要求繼續住在外頭實在是很容易的事,凱琳只要回去住個兩天,然後天天口出三字經地掛哥哥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再多嘮叨一下爸爸不准抽菸、不准喝酒,哥哥更不准過九點才回家等等。
如此一來,不必她開口,爸爸和哥哥就又急著趕她出去了。
所以,凱琳聯考完才回家沒幾天就又回到公寓裡去了,而尚汝屏本來和她說好要趁著假期跟她一起到G大附近找公寓的,結果又因為她姊姊即將要結婚,而且一嫁就嫁到南部去,以後見面就不太容易了,為了把握僅剩下的時間,尚汝屏便決定要回去和姊姊多相處兩天。
至於小薰則老早就和敖書涵飛到美國去逍遙了,於是,當夏子冷背著旅行袋來向凱琳報到時,公寓裡其實只剩下凱琳一個人了。
「自己隨便找間房住,反正大家東西都打包好了,你住哪間都無所謂。」凱琳這麼說。「動作快點,待會兒還要去找房子呢!」
好笑的是夏子冷居然是挑中她的房間,凱琳愣了一下,隨即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先去把自己的東西搬到尚汝屏的房間去。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就在G大附近繞來繞去,找尋社區公佈欄中的紅紙條,還在附近的超商雜貨店各處詢問。他們的運氣實在很不錯,或者該說是夏子冷的運氣很不錯,因為他們才剛分開去找紅紙條沒多久,夏子冷便抓著一張撕下來的租屋紅紙來給她了。
結果一看就中意,凱琳立刻交出定金,約定開學前十天搬過來。就這樣,半天不到,他們就把一件預定一個星期才處理好的事給辦好了。凱琳立刻打電話通知尚汝屏,然後就拉著夏子冷坐上捷運,準備好好犒賞自己一下。
那天晚上他們回到公寓時已經相當晚了,玩得又很累,所以洗過澡後就各自上床睡覺,連聲晚安都懶得說了。
翌日清晨,凱琳早早便醒,這是她的習慣,即使放假也不會睡懶覺。她知道夏子冷都是靠鬧鐘清醒的,所以一弄好早餐後,她就逕自開門進夏子冷的房間去叫人。
這是她頭一回看見夏子冷睡覺的樣子,所以她忍不住有點……不、是很好奇地靠過去仔細打量。
唔,原來他喜歡光著上身睡覺啊!
不過,至少他下面還穿著運動短褲,不是裸睡就好。她想著,雙眼卻盯住他胸口上的那個傷疤許久。
實在是有夠狠心的母親!
她又想,然後慢慢把視線往上拉,停在那張此刻顯得有些稚氣的臉上。
俊秀的五官舒適地放鬆,長長的睫毛遮住那雙老是虛空一片的眼睛,雙眉微微鎖起,只有這時候他才像個人。
過去他總是「忘了」吃午餐的便當,又是那樣疑疑呆呆的不喜歡作運動,所以他們剛認識時,他又瘦又蒼白。可之後在她的監視下,他一定是帶著空便當盒回家,也有遵照她的命令作固定的運動,所以,現在的他雖然不敢說是強壯,可至少不但臉色紅潤好看,修長的身軀也有力結實得很。
嘖嘖,這男人還真是越看越好看咧!
悄悄在床邊坐下,她繼續欣賞著睡美男,同時有一隻不太規矩的手不太聽話的順著她的視線輕如蝶翼般地滑過夏子冷的鎖骨,並繼續往下遊走。
原來男孩子的肌膚觸感是這樣的啊!
那只好奇的手停在傷疤上憐惜地撫挲良久,然後繼續周遊列國,在與女孩子不同的地方停頓、在特別結實的地方停頓、在看起來特別性感的地方停頓,最後,當那隻手循原路回去經過頸側時,她才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他的脈搏怎麼跳得這麼快?
她下意識地往上看,驀然發現夏子冷竟然清醒地盯著她,不但呼吸有點急促,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更是溢滿驚人的情慾。
她呆住了,這麼糗的事她可是第一次碰到,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兩個人不曉得互瞪了多久,倏地,夏子冷伸出右手到她腦後將她的腦袋往下壓,兩秒過後,凱琳的嘴唇便到達那對熱燙且充滿期待的唇瓣上了。
這應該是續集。
因為夏子冷一開始就很急切,連熱身運動都沒有就直接跳到B級動作,眼看著就要邁入最高級階段。
而凱琳卻只能自己跟自己奮戰。
順他!不行!順他!不行!順他!不行……
但是,當腦子裡大叫著不行時,她的身軀卻還是熱情地配合著他的要求而動作;當腦子裡哀嚎著死了!死了!的時候,她卻還是溫馴地讓他溫暖的身子覆到她身上。
這次真的完蛋了啦!
而當她這麼想著時,夏子冷卻突然翻過身去對著牆壁粗重的喘息。
凱琳瞪著天花板花好一會兒工夫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她慢吞吞的坐起來,慢吞吞地把衣服穿好,再慢吞吞地下了床,跟著慢吞吞的在夏子冷的肩背上親了一下。
「快起來吧!吃早餐了。」
語畢,她噙著滿意的笑容轉身走出房去了。
原來這傢伙防衛力最薄弱的時候是在剛睡醒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