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微在工作上慢慢退去了毛躁之後,周渠對她的信任也益發明顯。他的辦公桌從不允許除了她之外的人整理,來人來客都放心交由她過濾,他叫她傳遞的機密投標文件從來由她封裝,並且,他會在她的面前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對某人某事的不滿和牢騷,甚至包括對自己上司的抱怨。有情緒的時候他人前克制,在她面前也毫不避諱地大發雷霆。對於她的信任,鄭微的回報就是即使在夢中,也反覆提醒自己,有些話只能記在心裡,絕對不能訴之於口,就連說夢話也不行。
鄭微秘書生涯中第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出現在工作大半年的時候,一日周渠出差在外,二分的工會主席不知情,拿著一份年末公司運動會的經費申報表來到經理辦公室,想獲得周渠的簽字同意。工會主席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婦女,姓李,為人親切又熱心,特別喜歡鄭微,人前人後都說遺憾沒有兒子,否則非把鄭微娶回家去做兒媳婦不可。鄭微叫她李阿姨,有事沒事也喜歡跟李阿姨閒話長短。她告訴李阿姨領導不在,李阿姨就順便在鄭微對面的小沙發坐了下來,邊聊天邊倒苦水,無非是二分今年忙了一年,員工都辛苦了,工會想為員工做點實事,搞些大家喜歡的活動放鬆一下,只是苦於沒有經費。她問:「微微呀,你說我報的這個金額周經理會不會批呀。」
鄭微笑著說:「這事我哪知道。」
李阿姨就說:「你不知道誰還會知道,我就隨便問問你,依你看周經理會怎麼樣?」
「這個呀……」鄭微有些為難,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阿姨就是私下問問,我問了張副和錢副兩個副總,他們都說周經理肯定會同意,我才敢把這個預算表拿過來,你也知道,他在資金方面抓得緊,誰想沒事找涮?你整天在經理身邊,多少也比我們明白他的心思,你就給個話,好讓我也心裡有個底。」
鄭微含糊其辭地說:「要是為員工辦實事,經費又合理,我想周經理應該會同意的。」
李阿姨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五天後周渠出差回來,上班第一天下午,就把鄭微叫進了他辦公室,二話不說就把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你自己說是怎麼回事?」
他雖然工作上一向要求嚴格,但是從未有過這樣針對她的凌厲,鄭微頓時有些懵了,連忙拿過那份文件,這不就是前幾天李阿姨拿上來的經費申請表?
「我怎麼了?」她猶自懵懂地說。
周渠一拍桌子,「我什麼時候同意過這筆開支,你知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工會已經在做活動的前期籌備工作,所有的錢都是從李主席掌管的工會會費中墊支的,就等著我出差回來簽字,然後到財務部領錢後填補回去。活動可以搞,但是我不認同她們以往那種鋪張的方式,剛才我問是誰批准她們在我回來之前提前準備的,她們說是你親口說過,周經理一定會同意的……鄭秘書,你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鄭微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來,明明想辯駁,卻無從說起,她的的確確好像說過這樣的話,但又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沒有讓她們準備前期工作,是李阿姨……」她抓著那份文件,六神無主。
「行了行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在這個崗位上,首要第一條就是謹言慎行,靈活機變,寧可不說,也別讓人抓住話柄,你倒是好,別人設好圈,你立馬傻不拉唧地往裡跳。」
鄭微紅著眼說:「李阿姨說,張副跟錢副都說過你會同意的……」
周渠失笑,「這種話你也能信,老張和老錢在副經理的位置上那麼多年是白幹的?他們會傻到代表我在李主席面前說這種話?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工會那是看準了我不會同意,拿你這個傻瓜墊背,先斬後奏罷了。」
這個時候鄭微還不忘給李阿姨開脫,「李阿姨是領會錯我的意思了,都怪我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