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渠外出回來,看到她雙眼紅腫,神色恍惚,就問了一句,「怎麼了,誰惹你了。」
鄭微拿鏡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笑著說:「沒什麼,想起了昨晚看的韓劇,韓國人泡菜吃得多,白血病也多,真慘啊。」
周渠搖頭失笑,「代溝,有代溝。」
他進入裡間的辦公室,她的笑臉就卸了下來,鏡子裡欲哭無淚的人是誰?哈哈,當年威風凜凜的玉面小飛龍,在萬惡的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終於成了一條泥鰍。
次日,陳孝正的內線電話打到鄭微辦公室,「鄭秘書,我急著要去年××項目部的工程檔案,檔案室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她說:「檔案室的人今天都在總部培訓,陳助理您等等,鑰匙在我這,我這就去給您開門。」
她急匆匆地跑上七樓為他打開檔案室,按照他指明檔案編號,在一排排的檔案櫃裡好不容易翻出了他想要的東西。
「您要的東西在這裡。陳助理,麻煩您過來幫我在檔案出借證明上簽個字。」她朝檔案員的辦公台走去,他站在檔案櫃之間狹窄的過道盡頭等待,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她低頭說了聲,「麻煩借過。」
她等了幾秒,才發現他紋絲不動。
為了紙質文件長期保存的需要,檔案室的燈光永遠昏暗,即使外面艷陽高照,密不透風的窗簾和溫度濕度調節器仍然使這個偏安於辦公樓一隅的角落顯得涼爽而冷落,還帶了點陳腐的霉味。鄭微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苦苦守著的回憶也像染上了這樣的氣息,她抬頭看了一眼陳孝正,背光的方向,她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覺得陌生。
「借過。」她把厚厚的檔案盒環抱在胸前,再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她確定他不是沒有聽見,而是當真沒有讓開的意思。兩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會,掛鐘的滴答聲讓她莫名地焦躁,也管不了他的職務在她之上,心一橫,硬碰硬地就從他身邊擠了過去,他被她撞得肩膀晃了一下,單手撐住檔案櫃,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會放過他。」他突兀而急速地說。
鄭微笑了。
「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他又重複了一遍,口氣裡的強作鎮定的焦慮讓鄭微幾乎錯覺,站在她面前的還是當初那個吵架後生澀求和的男孩。
她將他放在櫃子上的手慢慢拿了下來,「陳助理,請過來簽字。」
直到他完整地辦妥手續,她關上檔案室的門離去,兩人再也沒有說話。
過了幾日,他的碎紙機頻繁故障,鄭微去看了幾次,也叫人上來維修,始終時好時壞。他最終不耐地再次打給她,「鄭秘書,你還是過來看看,究竟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鄭微說:「昨天我請人看過,不是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嗎?」
他說:「可我現在偏偏用不了,假如你覺得可以正常使用,不如你幫我碎掉這些文件。」
鄭微掛了電話,就叫來了閒得無聊的小內勤,她聽說是給陳孝正打雜,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沒過幾分鐘,鄭微就見她訕訕地從隔壁辦公室走了出來。
「碎完了?」鄭微問。
小後勤做了個鬼臉,虛指了一下陳孝正的辦公室,「吃炸藥了一樣,我算是撞到槍口上了。他說這些都是機密的投標文件,鄭姐,還是你去吧。」
「我這兒走不開,你幫我拿過來,就說我在我的碎紙機上給他解決。」
小後勤第二次逃離火線的時候,沒等鄭微說話就央求道:「鄭姐,你別折騰我了,就算是帥哥,被罵了兩次也夠了啊!」
鄭微安撫地送走了委屈的小女孩,正打算過去,陳孝正就捧著一疊作廢的標書走了過來,他把它們重重放在她的辦公桌上,「你就這麼忙?你懂不懂有些資料不能隨意過別人的手?」
他的口吻並不客氣,也看著鄭微變了臉色,他以為她會發作,沒料到她只是冷下了臉,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標書,「我知道了,我剛才一時忙,沒想到這一層,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