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抿著嘴笑了,他笑的時候,眼睛裡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左邊臉頰上的酒窩和下巴上的那道溝就特別明顯。鄭微心想,他仕途順利,是否也得益於大多數犯罪分子容易被這樣的笑容蠱惑?
「我……我要上去了,鼠寶在家等我太久,估計都要著急了。」她為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理由,於是下了車,幫他關上車門。
她已經說了再見,但很顯然,他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依舊微笑地在車裡看著她。
「那個,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她朝他揮了揮手。
他說:「沒事,我看著你上樓,幫我問候你的鼠寶。有機會真想看看它。」
鄭微撓了撓頭,嘿嘿一笑,「看它還不容易,它又不是很紅。等你有空請你上去喝茶。」
他說:「好啊,我有空。」
「啊?」他答得太過於順理成章,以至於鄭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笑容不上不下地掛在臉上。她住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茶,平時連開水都不燒,冰箱裡都是瓶裝和飲料。那句「上去喝茶」完全只是客套而已,大家都這麼說,也都心領神會地不去當真,莫非幾年國外的經歷讓他開始聽不懂中國人的客套話?
眼前如果換了別人,也校微會辣氣壯地說一句,「你有空,我沒空。」但是他不是別人,他是林靜。小時候自己一週四次在他家蹭飯吃的經歷都還歷歷在目,她心裡暗罵自己多嘴,但拒絕的話畢竟說不出口,只得言不由衷地說了聲,「好啊。」轉身背對著他,懊惱地引路。
「這邊。」她先他一步走上樓梯。這房子本是80年代末期的老舊建築,樓梯走道的燈已經壞了多時,單位的物業不聞不問,住戶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鄭微腦子清醒了,腳步卻是虛浮的,心不在焉之下,一步踏空,險些摔倒,幸而林靜在後面及時地扶了她一把,然後自然無比地把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太黑了,這燈應該修一修。」
「是呀,該修該修。」鄭微心慌意亂地附和,「哎呀,我的鑰匙不會忘帶了吧?」她說著,順勢就將手抽了出來,一路翻找著鑰匙直到門口。
「原來在這裡。」她這才將鑰匙掏了出來。
林靜只是笑笑說:「女孩子一個人住,最好在樓下就把鑰匙準備好。」
鄭微嘴上應著,開門進去,按亮了燈,鼠寶照舊在冰箱頂上酣睡,看見有人,難得給面子地挪動尊駕跳了下來。
「鼠寶,你也知道媽媽回來了?」鄭微受寵若驚地要去抱它,它卻掙扎著下地,一個勁地在林靜腳邊轉悠,還不時用頭去蹭他,這熱情的模樣讓習慣了熱臉貼在冷屁股上的鄭微傻了眼。
「鼠寶,要矜持。」她對著林靜乾笑兩聲,「估計是餓了,它平時不這樣。」
林靜半蹲下來,給鼠寶搔了搔下巴,它舒服得閉上了眼直哼哼,奴顏媚骨得讓鄭微都看不下去。她藉機推開房門,把林靜擋在了外面,「你先別進來,我收拾收拾。」她住的地方跟大多數男女光棍一樣,所有的日常起居都在自己房間裡進行,只是一個多餘的擺設,除了冰箱,什麼傢俱都沒有,現在更成了鼠寶的地盤,滿地都是它的玩具和撕碎的報紙。
她心急火燎地把床上的內衣褲、絲襪、衣服塞到所有可以隱藏的地方,然後再將散落的零食雜誌聚攏在一堆,忙亂間,差點被房間中央的高跟鞋拌了一下子,低聲咒罵了一句,才發現鼠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虛掩的門頂開,林靜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口。
「收拾好你的閨房了嗎?」他好整以暇地說。
鄭微的臉頓時紅了,本來還想粉飾幾句,話到嘴邊忽然膽向惡邊生,亂就亂,她本來就這樣,也沒指望他能對她有什麼期許。於是索性不再收拾,只努力將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搭滿衣服的靠背椅子清理出來給她。「就這樣了,你將就點吧,我這除了原來舍友的老公,還從來沒有別人來過。」
林靜若無其事地越過好幾雙高跟鞋在地板上布下的雷陣,看著那張衣服堆成山的椅子,說:「別收拾了,我坐一下,喝杯茶就走。」她的床上被子捲成一團,擱在枕頭上,很顯然,那裡才是她戰鬥和生活的地方。對面這一團糟的局面,他一點也沒感覺奇怪,長大了的她在這方面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只不過他想像著每天從這樣的狗窩走出門,光鮮亮麗地去上班的鄭秘書,就覺得莫名地想笑。他指了指床沿,「介意我坐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