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第六章
清晨,第一線曙光初耀,驀而霞光萬道,瞬間,整片大地沐浴在柔和溫暖的晨曦之中,茂密的叢林也擋不住那金色光芒的穿透,點點灑落在靜立於山崖邊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負手卓立在那兒起碼有一個時辰以上了,小奶娃的可愛容顏上一片肅穆,烏溜溜的大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的河川。
壯美富麗的大金川如玉帶般逶迤而來,飄然南去,兩岸矗立著無數稜角分明的碉堡,有的散落在荒野之中,有些建築在要隘處,更多的是集中在村寨裡,有時一個村寨就是一個碉堡群,即使原是家碉,此刻也全成了戰碉。
那一座座碉堡高的達四、五十米,矮的也有一、二十米,不但雄偉高大,而且厚實堅固,不易攻堅,難怪莎羅奔能夠和清軍對抗這麼久。
「這些碉堡確實是問題,」少年喃喃自語。「不過……」
話說不到兩句,匆又噤聲,不一會兒,一條精悍身影俏無聲息地落於少年身後,恭身敬立。
「大少爺。」
「說。」
「確如大少爺所懷疑,張廣泗帳內的謀士王秋原是莎羅奔的軍師,深得莎羅奔的信任,金川之戰開始之後,王秋才到張廣泗身邊臥底,左右軍隊的戰略部署,致使我軍連連遭挫。」
「天地會?」
「不確定,也有可能是白蓮教或龍華會。」
少年沉思片刻後,方又開口。
「另外那兩個呢?」
「阿扣是莎羅奔的女兒,原嫁與小金川土司澤旺為妻,卻與澤旺之弟良爾吉私通,張廣泗入川後,兩人便向張廣泗詐降,專為莎羅奔之耳目,伺機傳遞我軍的軍情給莎羅奔。」
「張廣泗全然不疑?」
「全然不疑。」
「愚蠢!」
少年身後的人默然無語,反正又不是罵他。
「繼續。」
「訥親一到小金川美諾寨,便先將張廣泗大大飭責一番,張廣泗一氣之下躲到大金川的卡撒寨。而訥親原是文臣,根本不諳用兵之道,吃了大敗仗之後方才回頭向張廣泗求援,張廣泗乘機冷嘲熱諷,致使兩人之間時起嫌隙,相互推諉責任……」
「兩個都是蠢才!」
「另外,軍中傳言,訥親生性驕慣,怕勞苦、怕受傷、怕戰死,一遇戰事便躲入帳篷中,將帥畏死,士兵又如何勇往直前作戰?結果莎羅奔那邊不過幾十人吶喊來攻,我方多達三千餘人的官兵竟聞聲遠遁,自相蹂躪……」
「傳言?」
「奴才已證實並非僅是傳言。」
「胡鬧!」
小奶娃臉兒陰沉沉的,似乎非常生氣,身後那人屏氣斂息,不敢再說。好半天後,少年才出聲再問。
「岳鍾琪?」
「倘若兩位主帥都不聽他的,他又能如何?」
少年沉默了,片刻後,他回身。
「去把岳鍾琪找來見我,不可與他人知道。」
「是。」少年身後之人恭身應喏,旋即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