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再過半晌,另一條纖細人影飄然離開總兵府。

  「好,她走了。額娘那邊,阿瑪會負責吧?」

  金日嘀咕著回到自己房裡,見翠袖還在睡,便悄悄脫衣褪靴再回到床上去,五指喜滋滋的覆上老婆的小腹,想像她肚子大起來時會是什麼模樣。

  就在這當兒,耳際突然傳來翠袖睡夢中的呢喃。

  「唔,叔叔,你回來了……」

  金日渾身一僵,凍結了好半晌,驀地怒氣沖沖的跳下床,光著腳丫子到處翻到處找。

  該死的針線到底在哪裡?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人家是在作夢,不是故意的嘛!」

  自翠竹軒出來,翠袖哭喪著臉緊跟在板著一張臭奶娃盤兒的金日後頭,一路往後廳走,誰都看得出來金日是真格挫火兒了,偏還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來多添幾根柴火。

  「姊夫,你真的二十八歲了?」

  「滾!」

  「咦?」袁紅袖愣住。

  「金公子,你真的二十八歲了?」

  「滾!」

  「呃?」黃希堯也傻住。

  今天的早餐是爆竹配炸藥嗎?

  幾個人先後進入後廳,早膳早已備妥,就等人到齊便可開動,已在座位上的滿兒和袁夫人見金日竟然戴著包公面具來吃早膳,不禁訝異萬分。

  「小日兒,你怎麼了?」

  金日默不吭聲,悶頭坐上他的座位,翠袖小心翼翼在一旁落坐,再悲慘的抽噎一下。

  「對不起嘛,夫君,人家真的是在作夢才會不小心……唔!」又被摀住嘴了。

  「不、準、叫、我、叔、叔!」金日咬著牙根一個宇一個宇吐出來。

  眾人一聽,頓時爆笑如雷。

  「翠兒,昨晚我不是一再交代過了,」袁夫人正著臉色責備女兒,眼裡卻笑意盎然。「你怎麼還……」

  「可是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翠袖淒淒慘慘的猛吸鼻子。「人家是在作夢嘛,夢裡的夫君不太一樣,看上去好成熟、好深沉,跟阿瑪好像喔,而且……而且還長鬍子!」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金日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我是男人,自然會長鬍子,你又不是沒瞅見過我冒鬍子碴兒!」

  「可是夢裡的你留了一大把鬍子,跟關公一樣啊!」翠袖理直氣壯的說。

  「大把鬍子?」金日神情古怪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再看看允祿。「難以想像!」

  他們這種臉盤兒,天生就不適宜加上鬍子,要真搭上了,一定很滑稽。

  「真的、真的!」翠袖卻猶在那邊強調,還比手勢。「這麼大一把喔!」

  「是麼?」金日眉毛挑高了。「那你還是叫我爺爺吧!」

  笑聲又爆起,幾乎掀開屋頂,連金日自己說完後也笑開了。

  「以後不管你是清醒、白醒或是扯夢話,不許叫叔叔,要叫就叫爺爺!」

  「才不要!」翠袖嬌嗔地推他一把。「平白多人家兩輩,才不給你佔便宜!」

  「那你又叫我叔叔。」

  「以後絕不再叫了!」翠袖忿忿道。「要叫就叫你兒子!」

  廳裡再次哄然大笑,金日又挑了一下眉。

  「好個妮子,居然反過來咬我一口,嗯?」

  翠袖得意洋洋的對他吐了一下舌頭,金日正想再說什麼,驀又噤聲,驚訝的望住廳口,其他人也跟著望過去,頓時間,所有笑聲都消失了。

  廳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是纖細高雅,清麗絕俗的汪映藍。

  「我可以跟你們一道用早膳嗎?」

  袁夫人怔了一怔,「當然可以!」她說,然後示意袁紅袖與袁蝶袖挪挪椅子讓個位置出來,心下暗暗訝異不已。

  自搬來總兵府後,汪家那四口人總是窩在西跨院裡,住在那裡、吃在那裡,所有生活都局限在那一小片空間中,既不願意出來和大家一起聯絡感情,也從來不和大夥兒一塊兒用膳,用最孤高的態度把他們四口子和袁家人隔開來。眼下,汪映藍卻突然跑來說要和他們一起用膳……

  她是哪裡想不開了?

  至於汪映藍,她除了多看允祿兩眼之外,只注意到廳內的男人之中,允祿似乎根本沒瞧見她,金日用極為冷淡的眼神注視她,黃希堯的表情是疑惑的,而王承先看她看直了眼,嘴角掛上兩條亮晶晶的口水絲。

  默默地,她在袁紅袖與袁蝶袖之間落坐。

  她的目的達到了。

  
《只要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