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冷麼?」
「不會啊!」
「嗯……」腳步停在蓮池畔,金日思索片刻。「我想還是請阿瑪去跟皇上說一聲,待你生產過後再進宮晉見皇上和太后吧,反正已經遲一年了!」
「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跟額娘說一下就行了。」
「如果可以最好,」翠袖尷尬的咧咧嘴。「不然那個寸子真的不好踩耶!」
金日失笑。「那種事去請教額娘吧,她學踩寸子的經驗可豐富了!」
「額娘?」
「額娘也是漢人,她也是嫁了阿瑪之後才開始學踩寸子的。」
「真的?額娘也是漢人?好,我去請教額娘!」
九月重陽過後,金日又被允祿支使到新疆去出公差,滿兒乾脆把翠袖接到王府裡住。
「有些事我最好先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是,額娘,我聽著。」
王府偏殿的暖閣裡,滿兒與翠袖一起坐炕榻上喝茶吃醃果子,愜意得很。
「宗室一般都未滿二十就成親了,但弘普拖到二十六、七才娶老婆,一來是因為你阿瑪的關係,先皇曾陸續給過幾道旨,因此咱們府裡的格格、阿哥們都可以自己選擇婚嫁對像;二來是弘普自己一直挑不上中意的人……」
滿兒端起茶來輕啜一口,放下。
「所以並不是皇上沒考慮到他,也不是沒人願意嫁給他,事實上,正好相反,想嫁給他的人可多著了,皇上不知跟他提過多少次要替他指婚,他總不肯點頭,其它想替他做媒的人就更別提有多少了……」
「阿瑪也是啊!」翠袖脫口道。
滿兒僵了一下,「那可惡的混小子告訴你的?」咬著牙。「他們父子幾個全都是在作孽,尤其是你阿瑪,都幾歲的人了,居然還有十幾二十歲的格格、小姐們想給他做側福晉!」
「那也沒辦法呀,誰讓阿瑪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嘛!」翠袖再次衝口而出。
這丫頭真是不會看人臉色說話!
滿兒哭笑不得。「別提你阿瑪了,我要說的是,就算弘普娶了夫人,想給他做側夫人的依然多得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娘說過,那種事為人妻子不得干涉……」
「暫停!」滿兒有點頭痛,但仍耐心的抬起手來請她別再說那種會讓人想踢她一腳的話。「既然你是嫁到我家來,有些事你娘說的不算,得我說了才算,懂嗎?至於是哪些事,我會一樣樣慢慢告訴你,但在目前來講,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不管是誰,包括太后在內,跟你提起給弘普娶側夫人的事,你都不能同意……」
「咦?」翠袖錯愕的傻著臉。「我不能?」
「廢話,當然不能,」滿兒重重地說。「不過你也不好拒絕,所以你必須把一切都推到弘普身上。」
「推到……夫君身上?」翠袖不知所措的低喃。
「對,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如果……」
滿兒開始認真「教導」翠袖如何做一個狡猾又奸詐的妻子,每一個可能碰上的狀況都一一分析給她聽,告訴她如何應對,如何把對方的問題再扔回去給對方,可憐的翠袖愈聽愈無助、愈聽愈惶恐。
為什麼額娘說的跟娘說的差這麼多呢?
娘說男人娶妾是天經地義的事,女人不可以反對;額娘卻說打死也不能讓自己的男人娶妾。
她,到底該聽誰的呢?
大金川的仗還在打,沒完沒了,乾隆終於不耐煩了,又改派協辦大學士傅恆前往金川督師,結果,金日才剛自新疆回京不到三天,又被踢回四川。因為……
「保證這場仗可以結束了?」
金日目瞪口呆,乾隆笑吟吟的拍拍他的肩。
「沒錯,交給你了,堂弟。」
金日扭頭看看自己被拍的肩,再轉回去瞅著乾隆。「您在跟微臣逗悶子麼,皇上?微臣又不是神威大將軍,也沒打過仗,您把這爛攤子扔給我,是存心讓臣灰頭上臉麼?」阿瑪愛打仗殺人,他可不愛。
「你沒問題的。」乾隆依然笑咪咪的回到案後坐下,繼續批他的奏章。
「可是,皇上……」
「沒其它事了,你跪安吧!」
「……他大爺的!」
「你說什麼?」
「沒,微臣遵旨。」
貝子爺的寢室內,金日蹲在床前,一臉哭兮兮的捧著翠袖的大西瓜。
「可惡!可惡!明明知道十二月你就要生了,還讓我去大金川打仗!」
「打仗?」翠袖眨巴著眼兒。「你是說,像阿瑪那樣『打仗』嗎?」
「不然還能怎麼打?」金日咕噥。「我又不懂衝鋒陷陣。」
「那麼,當年阿瑪救了我爹一回,」翠袖呢喃。「這回,也請夫君你在我爹不幸陣亡之前結束這場戰爭,好嗎?」
金日仰起大眼兒凝住她,歎氣。「好吧!」
「謝謝!」翠袖喜悅得主動俯下紅唇去親了他一下。
「那我把鐵保和何倫泰留下來……」
「不要!」他還沒說完,她就大聲反對。「我在這裡又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你是要去打仗,你才需要他們!」
「我不需要……」
「你需要!」翠袖難得如此堅持。「府裡很安全,又有其它侍衛,阿瑪,額娘都在隔壁王府裡,我不需要,你才需要!」
金日蹙起秀氣的眉。「可是……」
她掩住他的唇,眸中流露出無盡央求。「算我求你,不要讓人家擔心嘛!」
金日凝視她片刻,又歎氣。
「我帶他們去。」
於是,十一月初三日,金日跟著傅恆的大軍出發了,一心盼望能在孩子出世之前趕回來。萬萬沒想到僅僅十天後,他的孩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