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宴盯著面前的紙巾看了片刻，把手繞過去，從盒子裡抽了張紙，擦乾淨手指。
高銀看著手上被無視掉的兩張紙，目光冷了下來。
陸驚宴把紙巾丟垃圾桶裡，轉身往外走。
路過高銀身邊，高銀忽然往旁邊挪了兩步擋住門，「盛羨是不會交女朋友的。」
陸驚宴被迫停了下來。
「盛羨很討厭女生，討厭到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生，我勸你放棄吧，趁著自己現在還能留點體面。」
陸驚宴這就有點很想笑了。
爭風吃醋就爭風吃醋，為什麼要表現出來一副為她好的樣子。
陸驚宴本來不想搭理她的，現在反而來了點興致，她挑眉：「你以前追過盛羨？」
「……」
「盛羨拒絕你了？」
「……」
「拒絕的時候，一點體面都沒給你留？」
「……」
高銀被陸驚宴連續拋來的三個問題問的臉色難看了下來。
陸驚宴低眸輕笑了一聲，帶著點兒不屑：「你當我是你啊。」
高銀抿了下唇，面子明顯有些掛不住了。
陸驚宴懶得跟她糾纏，把她推到一邊，伸出手去拉門。
高銀突然問：「那你喜歡他嗎？」
陸驚宴搭在門把上的手頓住。
高銀又問了一遍：「你喜歡盛羨嗎？」
陸驚宴盯著自己的手，有點茫然。
要是有人問她喜歡盛羨什麼，她能答得出來，並且答得非常流暢。
她喜歡盛羨的皮囊，喜歡盛羨那雙手，喜歡盛羨裝一本正經的樣子。
但把「你喜歡盛羨什麼」裡的「什麼」換成「嗎」，她竟有點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陸驚宴這邊還沒找到答案，那邊的高銀又出了聲：「你喜歡盛羨吧，他那樣的男人，沒有人會不喜歡，就單單論最淺薄的理由，他長得帥，也足夠讓很多女人發瘋了。」
陸驚宴想反駁，居然反駁不出口。
盛羨是挺帥的。
她一開始注意到他，也是因為他那張臉。
但她注意到他，就是她喜歡他嗎？
陸驚宴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搞得有些頭疼，不太想去想這些事的她，拉開門。
她正準備往外走，旁邊的高銀低笑了一聲，靠在牆壁上：「你不是覺得你不是我嗎？」
「潛在意思就是，我比不過你唄，我追盛羨是追的很狼狽，那你去追追唄。」
「看看自己狼狽不狼狽。」
陸驚宴回頭看了眼高銀。
高銀聳了聳肩，笑的有點滲人：「祝你好運。」
…
陸驚宴回包廂沒呆多大會兒就散場了。
有一半多的人都喝多了，被另外一半清醒著的人送上車。
陸驚宴去取車了，盛羨送完喝多的莊臣，一邊往洗手間那邊走，一邊單手持著手機給陸驚宴發消息，告訴她自己在哪兒。
一樓的洗手間，男女共用洗手池。
盛羨從裡面出來，打開水龍頭，洗完手抽紙巾的時候，發現身後多了個人。
高銀居然還沒走，雙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著他：「比上大學那會兒還帥。」
盛羨把紙團丟垃圾桶裡，站直了身子，跟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淡淡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高銀攔在了他面前：「我並不想參加什麼同學聚會，我是為了你，特意從上海飛到北京來的。」
盛羨繞過她，往外走。
高銀抓住盛羨的胳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掉你，盛羨，上大學那會兒，班裡的人都說咱兩配，到今天，我還是這麼覺得。」
「高銀。」他動了動胳膊，想從高銀手中抽出來。
高銀抱的更緊了，幾乎不給盛羨說話的機會，又急急地開了口：「我明天下午的飛機，盛羨，今晚跟我在一起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句話裡藏著什麼意思，都懂。
盛羨真的挺希望自己是不懂的。
他閉了閉眼睛，極力的想要壓住從胃最深處往上反的那股噁心。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
雖然他不喜歡她，但他也不想踐踏對方的喜歡。
「盛羨，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哪怕就算是今晚……」
盛羨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甩開高銀。
他力道很大，高銀連退了好幾步，背後撞在了牆壁上。
高銀不敢置信的愣了兩秒，眼圈一下子紅了：「我就讓你那麼討厭我嗎？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討厭我，我是真心喜歡你，我喜歡你有錯嗎，我……」
盛羨轉身對著洗手池嘔吐了出來。
高銀收住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忍住，眼淚啪啪的往下落了兩串：「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高銀抹了一把眼淚，越想越覺得不甘心，在走之前，回頭咬牙切齒的又扔了句：「踐踏別人的心意，就讓你這麼爽嗎？盛羨，你可真夠噁心的。」
…
陸驚宴把車開到飯店門口，等了會兒，見盛羨還沒從裡面出來，就拿著手機給他撥了個電話。
沒人接。
總不能掉廁所裡了吧？
陸驚宴蹙了蹙眉，下車，把車鑰匙給餐廳門口的保安，往一樓洗手間走去。
還沒到洗手間門口，陸驚宴就透過嘩啦啦的水聲聽見了嘔吐聲。
她看過去，見是盛羨，急忙跑到他跟前：「怎麼吐成這樣？」
盛羨沒說話。
「是喝多了嗎？我拿來的藥呢，你吃兩粒。」
陸驚宴想到藥被盛羨裝他兜裡，伸著手想去摸，被盛羨握住了胳膊：「沒事。」
他聲音很虛，每個字音都是顫的。
陸驚宴這才發現，盛羨臉色煞白，渾身在發抖，吐到胃裡已經沒東西了還在乾嘔，另一隻抓著洗手台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陸驚宴動了動唇，剛想說話，盛羨垂著頭又出了聲：「別說話。」
他抓著她胳膊的力氣很大，捏的她骨頭都開始泛疼。
可他的聲音卻很可憐。
「等會兒就好了。」
陸驚宴張了張口，不知怎麼就忍著胳膊的疼沉默了下來。
等了沒多大一會兒，盛羨真的一點一點的恢復平靜。
他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陸驚宴，過了幾秒，慢慢的鬆開了握著她胳膊的手，然後捧了一把冷水，洗了一把臉：「走吧。」
陸驚宴看著一秒鐘恢復了平時樣子的盛羨，微點了下頭，跟著他走出了餐廳。
盛羨喝了酒，陸驚宴開的車。
車裡很安靜。
盛羨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一動不動。
不知怎麼回事，陸驚宴看著他的這幅樣子，竟有些心疼。
到小區門口，盛羨解開了安全帶：「我進去了，你到家發個消息。」
陸驚宴嗯了聲，看著盛羨還有點發白的面色，忍不住問了句：「你還好吧？」
盛羨愣了下，看著挺正常的說：「我能有什麼事。」
陸驚宴點了點頭：「沒事就好，那你快進去吧。」
「嗯。」盛羨關上門。
他站在路邊沒走，陸驚宴知道他這是在等她走，過了兩秒，她踩了油門。
透過後視鏡，她看到他望著她的車子看了一小會兒，才拉了拉風衣領子，往小區裡走去。
車子開到前方的路口，陸驚宴突然急剎車，調了個頭。
盛羨告訴過她，他家電梯的密碼。
陸驚宴開到地下停車場，直接上了樓。
來到盛羨門口，陸驚宴抬起手按了兩下門鈴。
盛羨大概也是剛到家，還在客廳，門很快被打開。
他看到陸驚宴，明顯的愣了下：「你怎麼過來了？」
陸驚宴答非所問：「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覺得你剛剛比我還像個三歲的寶寶。」
她不知道他是為什麼才那樣。
但她有過類似的經歷，例如她收到亂碼消息的時候，也會那樣發抖和害怕。
可憐、無助、掙扎，迫切的需要一個人可以把自己從那種黑暗和絕望中拽出來。
盛羨被她徹底說愣了。
陸驚宴個子不矮，但沒穿高跟鞋的她，在盛羨面前顯得還是很有差距，她抬了下手，發現有點費勁，又說：「你低一下頭。」
盛羨默了幾秒，把頭低了下來。
陸驚宴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髮：「這位三歲的寶寶，別怕，阿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