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驚宴像是被盛羨的話驚到一樣,愣愣的看著他沒反應。
盛羨下午知道這事,聯繫不上她就直接訂機票飛來上海。
好在他知道她訂的酒店,找過來沒費什麼功夫。
他按了不知道多少次門鈴,她都沒開門,沒她的點頭,酒店不給他補辦房卡,他不確定她在不在房間裡,拉著酒店的工作人員問東問西問了個仔仔細細,得知她一整天都在房間裡哪也沒去,這才放下心來。
他在門口站了至少八個小時,八個小時她滴水未進,現在他真沒什麼功夫去理會網上虛擬世界裡的那些紛紛擾擾,他現在只想盯著他的姑娘先填飽肚子。
盛羨等了會兒,看她沒說話,耐心終於耗盡,再次挖了一口湯,送進嘴裡。
他還沒低頭,她就飛速的奪走了他手裡拿著的勺子,抱著湯碗老老實實的喝了起來。
陸驚宴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倒也不覺得餓,喝了兩口湯反倒喝出了飢腸轆轆的感覺。
她平時是個很注意形象的人,這會兒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看到盛羨點的錫紙雞翅,直接上手去抓。
盛羨看著她吃完才動起筷子。
他用最快的吃完飯,把外賣盒收好放在門口,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小姑娘:「去睡覺。」
小姑娘不知道在發什麼呆,半晌動了下眼珠子:「啊?」
盛羨:「……」
看她這模樣,讓她一個人去睡覺,八成也是睡不著。
盛羨默了下:「等我十分鐘。」
不等陸驚宴回神,盛羨踏進了浴室,他單手解開了領口的三顆紐扣,抓著衣擺剛想撩衣服,突然想到手機還在外面,又拉開門出來,把他和她的手機一塊拿進了浴室。
十分鐘後,盛羨從浴室裡出來,他手裡拿著她的牙刷:「刷牙。」
陸驚宴抬頭先看了眼盛羨,然後視線落在了他的指尖,盯著牙刷上已經被擠好的牙膏看了片刻,伸出手接過來塞進嘴裡。
刷完牙,盛羨把漱口杯遞到她手邊,看著她漱好口,把她拽到了床邊:「躺上去。」
陸驚宴站著沒動。
盛羨歎了口氣,把被子掀到一邊,彎身把她抱起,放在床上。
他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想哭嗎?」
「……」
他手指插進她的頭髮裡,揉了揉她的腦袋:「想哭就哭會兒,不想哭,就閉上眼睛睡覺。」
陸驚宴在下午那會兒是哭過的。
哭了挺長的一段時間。
她以為自己已經哭夠了,這會兒聽到盛羨的話,鼻尖一酸,眼淚險些又冒了出來。
她別開頭,閉上眼睛,把臉埋進被子裡。
房間裡很安靜,他聽見了她很小聲很小聲的抽噎聲。
盛羨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哽的他很難受。
他指尖的動作微頓了頓,沒說話,安靜守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她的頭髮。
直到她哭累了,他才捧著她的臉,轉向他這邊。
他很少安慰人,也不太擅長安慰人,這種感覺讓他有點煩悶。
他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用指腹把她臉上殘留的淚珠一點一點的抹乾淨,想了好幾秒鐘,低聲說:「阿宴,哥哥跟你講個秘密吧。」
陸驚宴抖著濕漉漉的睫毛看向他。
「哥哥上班這麼久,沒請過假,這是第一次。」
「是為了我們家阿宴呢。」
「所以,阿宴,看在哥哥為你打破先例的份上,先好好睡個覺好不好?」盛羨一邊說,一邊抬起手撫閉上她的眼睛,他跟哄孩子一樣,輕輕地隔著被子拍著她,輕聲說:「睡醒了,哥哥帶你出去玩。」
…
興許是盛羨的安慰起了作用,也興許是陸驚宴一天一夜沒休息哭了那麼久真累了,她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這一覺睡得格外久,再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鐘。
四月四號是清明節,陸驚宴在此之前必須回到北京,她訂的是三號晚上的機票,還要在上海留兩天一夜,正好清明要放假,盛羨就留下來陪她。
盛羨沒收了她的手機,不讓她看網上那些烏七八糟的信息,也沒讓她閒著,她一睡醒他就催著她出了門。
上海這邊挺多好吃的好玩的,兩個人隨著心情逛到哪兒算哪兒,二號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到凌晨三點鐘,才坐上回酒店的車。
陸驚宴走了好幾個小時,這會兒累的腿酸腳疼,鑽進車裡沒多久就靠著盛羨的肩膀睡著了。
到酒店門口,盛羨沒吵醒她,直接把她抱回樓上的房間。
一覺無夢,睡到自然醒。
陸驚宴睜眼,看著窗外明燦燦的陽光,有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酒店房間裡很安靜,盛羨人不在,她盯著天花板醒了會神兒,伸出手習慣性的去旁邊找手機,摸了好一陣兒,她才反應過來手機這兩天一直都在盛羨那邊。
她正發著呆,房門響了,盛羨提著外賣走了進來,看到她,他很自然的反手關上門,問:「醒了?」
「嗯,」陸驚宴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幾點了?」
「十二點多一點。」盛羨把外賣袋子放在桌上:「去洗漱吧,洗完吃飯。」
陸驚宴沒說話,掀開被子下床進了浴室。
洗了個澡,陸驚宴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神清氣爽的出來。
盛羨已經把叫來的餐擺在了桌上,她走過去,自然而然的坐在盛羨的對面,接過盛羨的勺子,低頭喝湯。
盛羨也沒怎麼說話,安靜的吃著飯。
玩了一天,睡了兩個長覺,陸驚宴精神好多了,連帶著心情也跟著恢復了許多,她默默地喝了會兒湯,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盛羨。
簡末是他的姐姐。
那個男人在網上帶了那樣的節奏,他為什麼問都不問?
陸驚宴捏著勺子,戳了戳碗底,忍不住問:「盛羨,你怎麼什麼都不問我。」
盛羨像是在思考著怎麼開口,過了兩秒,他緩緩地掀起眼皮對上她的視線:「我在等你說。」
頓了下,盛羨又說:「我說過,在真相來臨之前,我不會相信任何人,但我會信你說的。」
這是那個男人拿到盛羨所有信息之後,她問他,你會信我嗎,他回她的話。
她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了,他依舊能這麼淡定從容的對著她說出同樣的話。
陸驚宴安靜了一會兒,叫了他一聲:「盛羨。」
盛羨抬眸:「嗯?」
陸驚宴抿了下唇:「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會信我,哪怕我拿不出來一丁點的證據。」
「是。」
陸驚宴抿了下唇,沉默了片刻,又叫了他一聲:「盛羨。」
盛羨出奇的有耐心:「嗯。」
「我會跟你說的,你再等我兩天,我會完完整整的說給你聽,」陸驚宴看著他:「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盛羨睫毛微閃了閃:「好。」
陸驚宴沒再說話,低頭繼續去吃飯。
吃了沒多大一會兒,她第三次喊了他的名字:「盛羨。」
「嗯。」
「明天是清明節。」
「嗯。」
「你陪我一塊去看看我爸爸媽媽吧。」
「……」盛羨驚訝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說:「好。」
…
回到北京,盛羨先將陸驚宴送回家。
快到小區門口之前,陸驚宴落下了車窗,她在馬路對面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車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有關她的事在網上的熱度已經開始慢慢消退。
陸驚宴回到家,登錄進Emontion,更新了一條動態。
文案:清明時節雨紛紛。
配圖是她在相冊裡找的一張很早之前拍的父母合葬的墓碑圖。
墓碑下面的文字很清晰,倘若有心去查,是能查到地址的。
清明節那天,陸驚宴起了個早,她在衣櫃裡挑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開車去附近的花店選了幾束花。
她先去看了看爺爺奶奶,然後從那邊墓園出來之後,她拿著手機給盛羨發了個定位,配了個語音:「哥哥,我從這邊直接去這裡,我們大概一個小時之後這裡見?」
盛羨很快回了她消息:「好,等會兒見。」
陸驚宴調出導航,看了眼路況,從她現在所在的地出發,差不多只需要四十分鐘。
她坐在車裡,等了五分鐘,才發動車子。
一路上,她開的不緊不慢,透過後視鏡,她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白車。
差不多快到墓園的時候,陸驚宴給盛羨又發了個定位:「哥哥,我想去趟洗手間,我們在這兒見吧。」
「好。」
「你還有多久啊?」陸驚宴問完,發了個實時位置共享邀請。
盛羨接收,陸驚宴看了眼地圖,離了沒多遠,她預估了下時間,然後收起手機,當成想上廁所的樣子,拐到了她剛剛發給盛羨的那個定位處。
那是個果園,洗手間常年開放,她以前來這邊採摘過,比較熟悉。
她停穩車子,就進了洗手間。
沒多久,她就聽見洗手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陸驚宴緊張的把手伸進包裡,攥住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防狼噴霧。
洗手間的門是塑料質地的,外面的人一腳就踹開了……
…
陸驚宴扔掉噴空的噴霧瓶,匆匆忙忙的從洗手間裡跑了出來。
她跑到車前,從噴霧中緩過來的男人,追了過來。
她抖著手指拉開車門,鑽進車裡,剛反鎖上車,男人就跟瘋狗一樣,撲到了她車前,瘋狂的砸著車窗,他顯然是已經被她惹怒到了喪失理智,踹了幾腳她的車,就打開自己車子的後備箱,從裡面拎出來了一個鐵錘,暴躁的衝著她的車子上砸了上來。
擋風玻璃裂出無數條紋路,陸驚宴顫著手指拿著手機撥通報警電話。
男人跳到車上,衝著車頂狠狠地砸了一錘。
車子跟著劇烈地晃了晃,陸驚宴捂著腦袋縮了縮脖子。
副駕駛座上的玻璃碎了,陸驚宴往方向盤下藏了下,然後就聽到了一陣急剎車。
陸驚宴抬頭只看到了盛羨快速閃過的身影,她連他的臉都還沒看清楚,就聽到了慘叫聲。
陸驚宴長鬆了口氣,人跟虛脫了一樣趴在了方向盤上。
在男人疼痛的叫嚷聲中,她聽見了警車鳴笛聲。
…
男人被警察帶上了警車。
沒了那些尖銳刺耳的叫罵聲,陸驚宴覺得世界安靜的有些詭異。
她趴在方向盤上呆了不知道多久,車窗被人輕輕地敲了兩下,她側過頭,看到了盛羨的臉。
他面色不太好看,黑色的衣服上有著暗紅色的血跡。
她伸手開了車鎖,車門被盛羨拉開,她身子一歪,倒進了盛羨的懷裡:「哥哥,我好疼。」
盛羨愣了下,低頭看到她腹部的血跡:「阿宴。」
旁邊的警察看到這情況,連忙出聲:「救護車!」
「趕緊叫救護車!」
在一片混亂中,陸驚宴拽了拽盛羨的袖子,小聲說:「哥哥,我走出來了。」
「……」
「我真的有很努力的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