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是爹和娘都說那些上門來求親的人條件都不夠好的嘛!」翠袖說得理直氣又壯。「我在汪家住了兩個多月,也有人來提親,不過藍姊姊也說那些人不夠資格,所以我也給推了。」
金日眨了一下大眼兒。「聽你娘的話沒得說的,但,汪姑娘不過是世伯之女,你又為何要聽她的?」
「是我娘說的呀,年紀愈大的人經驗愈豐富,那藍姊姊都上二十了,比我懂事,我當然要聽她的嘛!」翠袖振振有詞的解釋她的行為都是有根有據、有理有由的。「你沒瞧見藍姊姊也不時問取玉公子和黃公子的意見嗎?告訴你,理由就是因為他們都二十三歲了——比藍姊姊大了整整三歲呢!所以說,不只我,還有你,我們最好都聽他們的。」
金曰聽得啼笑皆非,這套因為所以的推論似是而非,實在很有問題。
明明汪映藍不過是基於禮貌問人家一聲而已,她卻以為汪映藍一切都聽人家的;再看看她自己,年紀愈大的人經驗愈豐富,這種論調用在她那種天性單純的人身上根本不通。
話說回頭,就算那種論調沒錯,人家要是個千年不死的老奸臣,大家也要跟著一起奸一奸不成?而且……
她幹嘛拖他下水?
「我們?」金日兩條秀氣的眉毛扭得像兩條毛毛蟲,表情十分滑稽。
「對啊,趕過完年我也才十六歲,你看來跟我差不多,最多再大上我一歲,我們都比他們小,不聽他們的要聽誰的?」
竹繼洪聽得一愣,正待開口,卻被金日橫眼瞪回去,差點被自己一口氣噎死。
「說得是,」眨巴著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小嘴兒咧出最無辜的笑,金日又送上一顆剝好的栗子。「我們是該聽他們的。」
翠袖繼續順手接來吃下。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辦法跟你相處得如此自在。」
「哦?這又是為何?」金日順口問。
翠袖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除了我爹,我不習慣跟年紀比我大的男人相處嘛!像你這樣大我一、兩歲還行,但是……」兩眼飛向另一桌。「像玉公子和黃公子,我就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說話,你知道,他們是成熟男人,一旦面對他們,我就覺得好彆扭,怪不自在的!」
「那我呢?我就不是成熟男人嗎?」金日不甘心的嘟囔。
「你?」翠袖失笑,「你才不是呢!」她想都沒想就斷然否定。「你跟我一般年歲,長得比小奶娃還可愛,又滑稽又頑皮,怎麼看都沒有成熟男人的風範,不,你連男人的樣子都沒有,根本就是個大孩子,跟我一樣——藍姊姊說的……」
她認真的點點頭。「要我說,起碼得再過個十年八年的,那時候你也該有二十六、七歲了,多少會有點男人的味道了吧?」
話剛說完,一旁突然爆起一陣放肆的大笑,金日恨恨的賞過去好幾顆爆栗都止不住竹繼洪的笑聲。
「他怎麼了?」憨直的眸子眨著困惑的神情。
「不打不成材,」金日喃喃道。「我多揍他幾拳就好了。」
笑聲半空被砍斷,「不要!」竹繼洪驚叫,又抱頭擺出一副要落跑的姿勢。「我不笑了!不笑了!」
「不笑了?」金日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
「不笑了!不笑了!」竹繼洪一個勁兒搖頭。「大表哥,打我沒關係,千萬別揍我!」
金日哼了哼,暗自卸下聚於掌心中的功力,回眸,又是燦爛輝煌的笑臉。
「翠袖姑娘,你跟汪姑娘都不必回家過年嗎?」
「我們不能回去,」翠袖漫不經心的回答他,注意力又飛到另一桌去了。「在藍姊姊的目的尚未達到之前,我們都不能回去。」
「目的?」金日迷惑的眨著眼。「什麼目的?」
「藍姊姊要設法搭救汪世伯呀!」她皺起了眉頭,愈來愈心不在焉。「她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才找我陪她一塊兒,因為我會武功。我們到處找人幫忙,可就是沒有半個人敢碰這件事,就怕被牽累。不久前,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門路……」頓一下。「他們又在吵嘴了嗎?」
「那也算不上吵嘴兒。」金日根本懶得回頭去看。
「那是什麼?」
是某個凶婆娘又在撒刁了。
「無論汪姑娘說什麼,黃姑娘都要找碴兒耍叉,而玉公子與黃公子則努力為汪姑娘說話,這下子不更惹出黃姑娘的火兒才怪,於是她的嗓門愈扯愈大,聽來像是吵,其實不是,是她自個兒在唱獨腳戲。」
「原來是這樣。」
翠袖收回目光,沉默片刻。
「其實黃姑娘根本用不著生氣,不管玉公子他們有多麼喜歡藍姊姊,或者藍姊姊是否喜歡他們,藍姊姊都不會嫁給他們。」
「是麼?為什麼?」
「因為藍姊姊老早就決定好要嫁的對象了。」
「哦?是誰?」
「河南按察使。」
金日怔了一下,挖挖耳朵,再問:「你是說,那位河南的按察使?」
「沒錯,就是那位。」翠袖用力點頭。「做小妾也行。」
「做小妾也成?」金日不可思議的喃喃覆述。「不管對方是鬼頭蝦蟆臉或白髮老妖怪?」
「對,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總之,她非嫁給河南按察使不可!」
翻著眼,金日想了大半天依然想不透那位高傲的大小姐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於是決定放棄不再想了,省得浪費他的腦細胞。
「那麼你呢?你可也決定好要嫁個什麼樣兒的對象了?」
「不,我不嫁!」
「你不嫁?」
「我要娶。」
「娶?難不成你是要……」
「對,我要找個肯嫁給我的男人,只要對方同意招贅,我就會盡快把他娶進門,沒錯,就是這樣!」
真是傻眼兒了!
一個寧願做河南按察使的小妾,一個要娶大男人,這兩個小女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