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喂、喂!人家哪有你說的這麼自私嘛!」這個融融就不能不抗議了。「我也有在顧慮阿陽的心情啊!否則……」
「我聽你在說!」邵萱不屑地輕叱。「你現在給我仔細去想一下,你那個心情是不是都是以你自己的立場在為自己煩惱而已?」
「我……」
邵萱臉一沉。「想!」
融融不由得嘴一噘。「想就想嘛,有什麼了不起!」有沒有搞錯啊?居然叫人家在醫院走廊上想這種事?
不過,生氣歸生氣,融融還是很認真的開始思考起來,因為,她知道邵萱會叫她想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想著想著,她的神情卻越來越郁卒了。
仔細一深思,她好像真的跟老媽說的一樣,老是用自己的想法觀點來衡量向陽,也總是以自己的立場來考慮兩人之間的問題,以為自己已經充分替向陽著想了,其實最終的結論還是為了她自己。
因為害怕受傷害,所以不信任向陽;因為不信任他,所以預先為自己留下後路;為了預留後路,所以只好……傷害他!
就連當初懷孕時,表面上的理由是為了向陽著想,但何嘗不是為了要乘機斬斷傷害的根源!
向陽的愛是不顧一切的,他不在乎會傷害到自己或任何人,只是一心一意的愛她--因為他渴望被愛;而她的愛卻是一開始就升起了一面保護網,只要自己不受傷害,她下意識迴避去考慮那一面網是否會傷害到向陽--因為她從不缺乏愛。
她老是責怪向陽太幼稚,其實是不願意看到他長大,所以,拒絕承認他也會有成熟的一天,因為她不希望失去主控優勢--一旦失去主控優勢,她受傷害的機率就會增加了。
哇嚷!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卑鄙自私?難道這就是她的潛意識人格?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她不都一直是生活在愛之中的幸福小孩嗎?怎麼會有如此卑劣的個性?難不成……
是天生的?
不會吧?那她不就是那種令人厭惡的奸詐小人了?哦!老天,真是太可怕、太惡劣了!她怎麼……請等一等!
會不會……會不會她也跟向陽一樣,在幼年時期曾經嘗受過某種傷害?
哦!拜託,最好是這樣,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本性竟然是如此卑劣的事實。
為了挽救自己的人格,融融趕緊垂首蹙眉苦思。好半天後,她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猛然抬頭並瞪眼盯向邵萱,那眼神是如此犀利凶狠,後者不由得被嚇了一大跳。
「幹嘛?」融融依然死瞪著她,神情怪異得讓邵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怎……怎麼了?」
「老媽,」融融慢吞吞地開口了。「請你告訴我,爸爸飛機失事的那一回,他是到日本去幹什麼?」
邵萱的神情微微一變。「你……你問這個幹什麼?」
融融的眼神驀地轉為嚴厲。「別問我幹什麼,請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要是在以往,只要一有人提到有關融融父親的事時,邵萱總是會裝瘋賣傻的矇混過去;但這一回,她有強烈的預感不能這麼做。
她心虛地閃開眼。「呃……公事,他是去辦公事。」
「是嗎?」融融的雙眸依然緊瞅住邵萱。「不是為了去看當時剛滿月的弟弟嗎?」
邵萱的面色陡然大變,「你怎麼知道?」她失聲驚叫,隨即驚覺失言地摀住了嘴。
融融震了震,「居然是真的?」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我……我一直以為那是在作夢的說!」旋即苦笑。「不,是我刻意讓自己以為自己是在作夢的。」說著,她慢慢把頗受困擾的視線移到向陽的病房門上視若無睹地盯著。
「那一年我好像是六歲吧?唔……對!是六歲沒錯,在爸爸出發前一天晚上,因為作了一個噩夢,所以,我拿了枕頭想到你們的房裡去睡,可是剛走到你們的房門外,我就聽到你和爸爸在吵架……」說到這裡,她突然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