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逛街奇遇(3)

隨即他的手飛快地從她被角旁縮回去,再開口時,剛才的溫柔仿似幻覺般散去,聲音還是那般靜而冷。

「病人要有病人的樣子,操心那麼多做什麼?睡你的。」

景橫波抓著被角,奇怪地瞧著他,喃喃道:「你臉上的表情,好像寫著心虛二字?」

宮胤把被角往上拉拉,摀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眼角一瞟藥碗,似乎自言自語地道:「你不想睡?那麼再來一碗!」

景橫波咬著被角,不想喝藥又心有不甘,嗚嗚嚕嚕地道:「你今天各種奇怪……」

宮胤似乎很想把那碗塞她嘴裡去,又似乎想立即走,想走又似乎有些猶豫,幸虧此時門聲一響,解救了大神的糾結狀態。

景橫波掀起眼皮瞟一眼,先進來的卻是一簇紅色的頂毛。

二狗子來探病了。

景橫波心中稍感安慰,她寧可看見二狗子的鳥嘴,也不想看見宮胤的古怪臉。

二狗子四面望望,鬼鬼祟祟走了幾步,張嘴。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閉嘴,不許念詩!」景橫波曉得下一句是什麼,立即粗暴地喝止了二狗子。

難道要聽它當著宮胤面對自己說「為人當做女色狼,不御千男不睡覺?」

二狗子難得聽話地閉了鳥嘴,慢步踱到景橫波身前,探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確定霏霏似乎不在,伸爪勾住了景橫波的領口。

這是它和景橫波在青樓養成的習慣動作,景橫波經常隔著籠子教它說話,二狗子有所要求的時候,就會伸爪勾住她低胸的領口。

二狗子用它眼屎大的腦容量,思考出了這麼一個喚醒景橫波親切感的動作,好為接下來的談判做鋪墊,卻忽視了一旁國師大人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很有質感地在低領上做短暫停頓,再很有力度地沿著那輕薄的爪子一路延伸,因為二狗子的渾然不覺,大神的思路,已經從打算把這爪子揪下來,轉為決定把這爪子烤了算了。

「大波,大波,」不知危機逼近的二狗子,揪扯著景橫波的領口,和她急切地打著商量,「趕走貓!趕走貓!」

哦,被霏霏欺負怕了,來做生存努力的。

景橫波眉開眼笑地看著二狗子發急,正所謂惡鳥自有惡貓磨也。

一隻手伸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抓起二狗子的頂冠。預備投擲。

二狗子大急,伸爪拚命抓撓,哪裡夠得著宮胤的臉,習慣性地想勾住某處低領領口,那隻手彷彿早有預料地一彈,將它的祿山之爪狠狠彈開。

「去你妹的裝逼犯,去你妹的小白臉!」二狗子憤怒大叫,對景橫波淒慘地伸出雙爪,「大波救我——」

「這個……」景橫波試圖假惺惺求情。

「小白臉?裝逼犯?」宮胤拎著二狗子,冰涼涼的目光轉向景橫波。

景橫波「呃」一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二狗子可不會自創名詞,這些「裝逼犯小白臉」之類的美好形容詞,自然出自她的教導。

景橫波嘿嘿笑一聲,心虛地縮進被窩裡,不再試圖挑戰大神權威。

大神信步拎著鳥出去,二狗子絕望地伸爪攀扯住門柱,慘烈大叫:「去你妹的裝逼犯,你敢這麼對狗爺,狗爺要告訴大波,是你關她黑……」

「咻。」二狗子在宮大神手上神速消失。

景橫波呆呆地看著二狗飛去的拋物線,再看看宮胤,再指指二狗,「它說……它好像說……」

「看樣子你好了,明天開始趕路。」宮胤飛快地岔掉了她的話,轉身就走,速度極快,像後面有鬼在追。

景橫波目瞪口呆地看他用比二狗還快的速度消失,半晌大叫。

「尼瑪你跑這麼快幹嘛,好歹告訴我怎麼回事啊……」

可惜她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後來直到上路,她都沒能看見尊貴的國師大人。

宮胤還很不講道理地不顧她的病體,下令立即上路,理由是路上已經耽擱太久,現在國內迎接的貴族和軍隊,可能已經等急了。

當天她就被拖進馬車,不過當景橫波看見那輛為回國特意準備的馬車時,忍不住「哇塞」一聲掉了滿地的眼珠子。

馬車看上去就像一座移動的小型宮殿,雕鞍飾輪,鏤金嵌玉,垂下的水晶簾五彩璀璨,日光下絢爛如霓虹。裡頭深紅的長毛地毯能埋人,起坐和睡臥居然還分裡外間,更不要說各樣器具華麗精緻,只要眼睛能看見的地方,到處都鑲滿寶石。

景橫波眼睛冒著同樣的彩光,當即就撲了進去。

護衛首領蒙虎走在馬車旁,聽著裡頭不斷傳來的老鼠咬嚙般的細碎聲,女王陛下大概在試圖啃下碟子上的寶石。

蒙虎聽得很認真,等會要向國師一一回報。

蒙虎現在對國師智慧的崇拜再次上升到一個高度,本來依他的意思,馬車不會這樣華麗俗艷。大荒生產黃金寶石,亮燦燦的東西大家都已經看膩,國內現在流行原木色或者桐油清漆,講究返璞歸真的美,但國師關照,馬車一定要華麗精美,越炫目越好,不怕寶石用得多,用得越多女王越乖。蒙虎衷心歎服——國師怎麼就這麼瞭解女王陛下呢?

馬車轆轆前行,一連數天,景橫波見不到宮胤,三個女伴倒都在車上,靜筠負責照顧她,翠姐和擁雪則默默在一邊餵養霏霏,不怎麼到她面前來。

景橫波有時夜半醒來,看見靜筠依舊在她身側黑暗中端坐,微光照亮她長而秀氣的睫毛,睫毛下的眼珠溫潤濕黑,定定地凝視一個空茫的方向。

她擱在衣襟上的雙手微微絞扭,如一朵即將開殘的白花,瑟瑟在夜風中掙扎。

有時她也能看見大大咧咧的翠姐,坐在車轅上,轉頭對大燕方向凝望,眼神被風吹亂的額發遮住。

景橫波知道這叫憂傷。

離大荒越來越近,離故土越來越遠,每個人心中都充滿對未知的未來的無限迷茫。

她在黑暗中輕輕抿緊唇。

沒有關係,我的朋友。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