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恍惚,眼前飛掠過她飛揚的紅裙,大片大片擺盪的彩色琉璃珠兒,滑溜溜一顆顆似射進了心底,蓬一聲炸開五彩的迷霧。
他似迷失。
一低頭將飲醇酒。
忽然聽見她的聲音,清醒而微帶詫異,小小聲響在耳邊。
「喂,冰山,你不會真喝吧?」
恍如被冰水當頭澆下,他竟然渾身一冷,一股寒氣放射狀從胸口四射,他霍然抬頭。
景橫波已經蝴蝶般從他懷中飛起,一個旋身跳開,再一個旋身反手探到背後,唇角似嗔似怨地一彎。
「死人,竟然不喝我的敬酒……」
語氣充滿哀怨。
宮胤盯著她,忽覺認識這個女人,生活也充滿了落差和詭異感。
景橫波手一揚,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條鞭子。
細長的彩鞭,裝飾作用勝於武器作用,本就是肚皮舞常用道具之一。
「啪。」彩鞭如蛇一甩,擊在地面清脆有聲,與此同時忽地一聲,所有燈都滅了。
眾人發出低低的驚歎,幽深低沉的歎息聲在黑暗的閣內聽來深遠。
一片黑暗裡,鼓聲還在繼續,景橫波的腳鈴聲還在響,沉重的鼓聲和輕巧的鈴聲糅合成古怪挑逗的旋律,眾人瞇著眼睛,不由自主在黑暗中想像那一片爛漫的火紅,旋轉起伏成七彩的旗。
「啪。」一聲清脆鞭響。
一道火光燃起,是壁上的一支兒臂粗的牛油蠟燭,忽然被點亮。昏黃光線暈暈地射在地面,將人臉映得朦朧。
第一支燭光亮起,天南王做了個手勢,眾人躬身無聲退場,退出閣外猶自戀戀不捨抬頭,眼神遺憾。
「啪。」又一聲鞭響。
第二支燭光點亮,正在宮胤身後,一片紅影下他眼眸更黑,幽幽似藏著千萬年靜默的深淵。
有淡淡的香氣迤邐開來,香氣裡似乎還有些奇異的味道。
景橫波紅色的裙裾散開,從宮胤的頰上掠過,她的笑聲如精靈驚破羽衣之夢,輕俏而慵懶,「……對我好點喲,親……我今晚美不美?」
宮胤手指微微一抬,似要捕捉住那香風隱隱的裙裾,然而她翩然凌波,倏忽而過。
「別拉我裙子!」躍身而過時她低聲警告,煞風景的語氣。
他手指停在空中,指尖一瞬間微微發白,一層細碎的冰晶色忽然出現,再慢慢消失。
「叮鈴鈴。」一道黃光閃過,帶著濃烈的香氣穿越昏暗飛向他,這是她腳上的金鈴。
「接住哦心肝兒……」她的笑聲在不遠處如水波蕩漾,聲聲都是撩撥。
他沒動。
一蓬灼灼的熱一次次逢上無奈的冷。他也不得不在黑暗中靜默。
她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奇葩,勾魂攝魄與拒人千里兼具,熱情奔放與漫不經心同存。
這樣的女子,是天生劫。
金鈴「噹」地一聲落地,她彎身一抄抄在手中,悄悄一翹大拇指,「對!就是這樣!高冷大神,點贊!」
他依舊端坐不動,衣衫似雪,面容也似雪。指甲上隱隱泛起一層冰晶色,緩緩蔓延,這次沒有再消失。
長鞭一甩,「啪!」
第三支燭光嚓地燃起,點亮在耶律祁身後,不知何時天南王已經坐在他身邊,彎臂勾住了他的腰。
「啪啪啪啪。」鞭聲連響,蠟燭漸次點亮,一共八支蠟燭,分居四方,但室內並沒有亮堂,燭台都安放在靠近橫樑的地方,投射到底下時,只剩淺淺的光暈。
光暈裡亭台樓閣,金盆玉盂,帳幔垂簾,桌椅器物,似乎都發出模糊暗昧的光,人們的臉也似變得模糊,只有一雙雙眸子,在浮沉迷離的香氣裡,幽幽地亮著。
景橫波不知何時再次舞到了宮胤的身邊。手中彩鞭一彎一折圈成一圈,格格笑著向前一兜,套住了宮胤的腰。
「死人,不信你這次還拒絕我……」她嬌笑著將彩鞭一拉。
另一邊,天南王拋了酒杯,眼神迷離,手一抬抖出一條彩練,也拴住了耶律祁的脖子。
「好人,今晚良辰美景,你得陪陪我……」
她拉著耶律祁,輕笑著邁入身後重重疊疊的帳幕,在進入暗室之前,做了一個手勢。
昏暗裡隱約似有細微聲音響起,隨即歸於安靜。醉霓閣內微微詭異的氣氛,終於消散。
景橫波鬆了一口氣。
天南王在做好事兒之前,終於撤走了埋伏在暗處的機關和護衛。
這是她不敢不賣力施展的原因,不過她對大神放心的很,她相信就算野豬也會為她的挑逗傾倒,大神也不會的。
論起定力,他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不是?
景橫波唇角笑意放鬆……大功快要告成了。
耶律祁被天南王拖走了,浸泡過霏霏無色無味尿液的衛生巾會給他帶來銷魂一夜。霏霏的尿液是有毒的。
前幾天養病,她就研究過霏霏的蠱惑之術,小怪獸主動給她提供了口水尿液,指手畫腳表示這才是它的精華所在。所以她早就備了尿液版衛生巾,口水版手帕等等。
手中的彩鞭,把手端繫著的手帕,就是加了料的。她的八鞭多甩在宮胤附近,想必那股屬於霏霏的氣味,已經開始慢慢滲透。
現在天南王已經對她放心,撤走了機關和護衛,下一步她只要把手帕趁黑給大神擦擦臉……
然後她就可以跑了!
至於大神,這種用量極其輕微的霏霏口水,根本迷惑不了他多久,他不至於長時間喪失行動力被人傷害,而天南王此時忙著糾纏耶律祁也未必顧得上找他麻煩。
真是個完美的計劃。
這回她要單身一個人跑,誰也找不著!
景橫波心花怒放地再次感謝霏霏的傾情贊助,一邊套著宮胤的腰,一邊解著鞭梢的手帕,輕悄悄地道:「多謝配合,這回咱們戲可演完了……就知道大神你不會躁動啦哈哈……你累不累,你好像出汗了……我拿手絹給你擦擦臉好不好……」
話音未落,砰一聲,順著她的拉勢,宮胤忽然倒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