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捨不得(5)

河水如明鏡,翠葉如碧玉,他踏著河面翠葉前行,如雪衣袍和黑髮一同飛起,身側碎舞零落飛花。

很美的場景,卻令人不安。

連耶律祁看他的眼神,都更加凝重,忽然微微歎了口氣,道:「晶心冰魄,他竟然真的快練成了……」

「嗯?」景橫波目不轉睛看著宮胤,用鼻音發問。

耶律祁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自言自語地道:「奇怪,這傢伙事務比我還繁雜,勾心鬥角的污糟事兒比我還多,怎麼就能練成這麼清心寡慾的心法呢……」隨即他輕輕一笑,道,「陛下,別亂動,你撩撥微臣,微臣就只好亂來了。」

雙膝悄悄抬起,想要趁機頂他個肺的景橫波,膝蓋一僵,訕訕一笑,暗罵一聲這貨狡猾。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大神有點僵硬的站姿,心中實在發虛——之前裝模作樣說了那麼多鬼話,現在又和耶律祁是這個姿勢,大神得想到哪裡去啊……

「宮胤,」耶律祁摟著動彈不得的景橫波坐起身,笑吟吟打招呼,「這大半夜的,勞你吹風幫我們守衛,實在不好意思啊哈哈。」隨即他一臉羞澀地加了一句,「陛下實在太熱情了……剛才帳篷私會還不夠,一定要再見我一面……陛下垂愛,咱們做臣子的也不好拒絕對不對?」

「熱你妹的情……」景橫波剛想罵,忽然接觸到耶律祁眼波。

又或者那不是眼波,是一片迷霧一波朦朧的水,一片空茫與虛無,景橫波心中一震,忽然覺得恍惚和睏倦,眼皮重得撐不開,含含糊糊「唔」了一聲。

這一聲一出口,她忽然一醒,霍然睜開眼睛,面前的耶律祁眼神清亮,哪有剛才的虛無與空茫?

什麼東東?邪術?催眠?之前怎麼沒用過?……

「女王陛下嬌羞了呢……」耶律祁轉頭和宮胤笑。

宮胤已經在河面上停住,衣袂飄飄,不言不動。

黑暗裡看不清他的神情,景橫波只覺得心裡發涼。

「你在這附近都埋伏有人手吧?」耶律祁不急不忙地道,「我沒有把握闖出你的重圍,怎麼辦呢?」

「那就留下來死。」宮胤終於開口,語氣平靜,也看也不看景橫波一眼。

「可我不想死。」耶律祁聳聳肩,看看還和自己親密擁抱著的景橫波,眼波一轉,「要麼,咱們來做個交易?」

「挾持女王,換我放你?」宮胤一口截斷,「和一個隨時可以替換的女王比起來,我對你的性命更感興趣。」

景橫波眨巴眨巴眼——好吧她可以自我建設說,這是宮胤為了救自己,故意裝作不在意,以免陷入被動,只是這樣的話聽在耳裡,實在……不怎麼爽啊……

「哦,不,不,」耶律祁抱著景橫波,搖著手指,「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挾持女王了?你明明親眼看見她私自出門對我投懷送抱不是嗎?我只是想送個大禮給你,我幫你殺了她,怎樣?」

景橫波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著耶律祁——這什麼腦洞?殺了姐你就跑得掉了?

「想殺她我自己隨時可以,不勞你費心。」宮胤並無震驚之色,還是那不為所動的模樣。

「你這話我信。」耶律祁笑道,「全大荒都知道,你根本不願意再來一個女王。如果沒有她,你就可以稱帝了。後來迫於形勢,你不得不一路護送她到這裡。現在百里迎女王,你騎虎難下,必須得扶持她先登上王位。可是你也知道,一旦她登上王位,難免會產生變數。六國八部裡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玉照宮,一旦她被誰引誘,就會成為埋伏在你身邊的殺手。嘖嘖,這日子我替你想著,都覺得不好過。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不殺她,想來是捨不得?那我替你殺了她好了,這個女人剛剛還答應了我,要為我暗殺你呢,這樣的女人留在身邊,多不安全啊是不是?」

「你放屁,我沒……」景橫波的咆哮還沒說完,就被耶律祁一個迷迷茫茫的催眠眼波給放倒了。

看在宮胤眼裡,大抵就是一個心虛難言。

「殺了你,再殺她,我覺得更好。」宮胤眼眸掠過景橫波,在她扯開的領口上停了停,再開口的時候還是那麼簡練冷峻,一針見血。

「殺了我你多少要付出代價,再殺她你會陷入被動。」耶律祁搖手指,「你是聰明人,怎麼今天一定要選擇做麻煩的事?」

宮胤淡然看著他,眼神譏誚,「這世上沒有什麼壞事,是不麻煩的。」

「我可以幫你做麻煩的壞事。」耶律祁微笑,「你去召喚來六國八部的護衛首領,以及緋羅,然後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新女王不守宮規,強迫誘惑左國師,褻瀆宮律尊嚴,令她自盡。當然,她不肯自盡我也會讓她乖乖自盡的。這樣,女王輕鬆解決,你無須承擔任何責任,而我也可以順利脫身,畢竟你當著六國八部的面,是不能殺害我的。你看,這樣,我安全了,你也如願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騎野驢我是殺了你全家還是強了你妹夫,你用得著這麼狠毒地害姐?」景橫波怒目尖聲,如果不是渾身不能動,她一定會撲上去先攻下三路再往臉招呼一定揍他個滿身桃花朵朵開。

耶律祁像躲蒼蠅一般躲開她的口沫橫飛,笑吟吟地道:「哎,你這個外號我不喜歡。」

「去死你去死……」

「好。」

一聲清冷而堅定的回答,生生截斷了景橫波憤怒的咆哮,她呆了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側頭。

水面上宮胤已經在緩緩後退。

他向來那麼冷峻決然,做了決定不解釋也不猶豫,後退的同時手指一抬,一道煙花亮起,四面八方立刻人聲鼎沸,匯聚而來。

景橫波死死盯著他,心腔發緊,緊到似乎在抽搐,氣息也似薄了,似一柄刀,壓抑地刺在胸口。

錯了。

什麼都錯了。

剛才她還在想,宮胤一定是和耶律祁虛以委蛇,假意答應他,一定不會相信耶律祁的鬼話,一定是在用計救她。

《女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