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用眼角餘光掃射宮胤,看不出他到底生氣沒有。
此時也容不得她再分心和宮胤的心思猜猜猜了,護衛隊放寬了限制,被女王驚艷的百姓歡呼著湧了上來,爭相一睹新女王的風采,無數綵帶鮮花被投擲到紅毯上,漫天下一場五彩花雨。
前世屌絲的景橫波,啥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立馬來了精神,微笑,「哈羅!」
百姓們靜一靜,不明白這打招呼的新詞兒,但大荒人民很有禮貌,隨即便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回應,「哈羅!」
聲浪震天,景橫波險些打個踉蹌。
我那個去,大荒人民好熱情!
趕緊揮手,聲音更大,「哈羅!」
百姓嗷嗷叫著揮手,「哈羅!」
群臣面面相覷——女王入城,應面色肅穆,目不斜視,直奔禮台,這這這……
覷完了趕緊看國師,國師沒有表情!
宮胤毫無意外地看著某人賣萌。
早知道會這樣。
她就是一蓬火,到哪哪燃。一抔深雪澆下去,稍不注意她也能冒出火苗來。
不想管也不願管,日後的日子會少很多自由,現在,何必約束她太過。
隨即他的眸子就瞇了瞇。
因為人來瘋的景橫波,被百姓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快步走到紅毯邊緣,手指輕輕按在唇上。
百姓一靜,目光灼灼,充滿渴望。
無數花癡男雙手捧心。「她在看我!她在看我!」
宮胤眼神一厲。
這女人要做什麼?
不會又……
正想阻止,景橫波手指已經銷魂曼妙地彈了出去,向著人群,輕輕一點。
「哈羅!我愛你們!」
一個飛吻。
百官失聲,被震得神魂俱滅。
百姓失聲,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雪白的手指,在空中流暢地掠過。
隨即,轟地一聲,人群沸騰了。
比海潮還要兇猛的呼喊,瞬間幾乎掀翻了整條大街。
「哈羅,陛下!」
聲潮滾滾,覆蓋全城。
古代人終究不夠開放,大多數人只喊出了陛下,沒好意思來一個「那個」字眼,但也有極少數浮花浪蕊花花公子,在人群中尖聲大叫:「陛下,我們愛你!我們愛你!」
伊柒在人群中雙手捧心熱淚盈眶,「她在對我說,她只在對我說,她看的只是我!」
他接受了這洶湧澎湃的愛,也接受了六位師兄弟洶湧澎湃的毆打。
景橫波雙眼晶亮,臉頰通紅,心跳如擂鼓。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群眾崇拜的力量,如此激越振奮人心,令人似覺有光環加身。
難怪那麼多人想做明星。
百姓們也雙眼晶亮,臉頰通紅,心跳如擂鼓。
對於百姓來說,相對於印象中沉悶拘謹的歷任女王,這位新女王,無比新鮮新奇親切動人。活潑如清泉,明艷似新桃,天生一道靚麗風景,刷亮了帝歌城一直稍顯沉黯的天空,有她在的地方,連遠處粘膩黑暗的沼澤,都似在汩汩歌唱。
宮胤雙眼沉鬱,面色雪白,眉宇如掛霜。
剛才那什麼動作?
剛才那什麼字眼?
愛?
愛?!
人來瘋景橫波被人潮的洶湧呼喊刺激得果然快發了瘋,踮起腳尖,雙手按在唇上,準備給熱情的大荒人民一套連環霹靂十面八方全方位飛吻。
一隻手及時地拉下了她的雙手。
景橫波不滿地回頭,嗔他:「幹嘛呀,這是禮節!」
宮胤眉頭微微皺著,想說她,想叫她看看此刻群臣們的表情,然而目光落在她噴紅的臉頰和晶亮的眸子上時,忽然心中一軟。
似乎從認識她開始,她戲謔不經,嬉笑自如,或鬧或哭或笑或狂,他看過她諸多表情,卻還真的從未見她如此歡喜興奮。
這個謎一樣的特別女子,難道這一刻才是她的本我麼?
他吸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說,把她的手送回衣袖,順手用掌心裡的白絹,將她的掌心擦了又擦。
「幹嘛呀,」景橫波被擦得發癢,低低發笑,「我按在自己嘴上,你擦我手幹什麼?」
按自己嘴上,送天下萬民!
宮胤冷冷看她一眼——笑,還好意思笑,他倒是想去擦路邊所有人的臉,能嗎?
看著她依舊坦然的神情,他緩緩垂下眼,手指一動,一個圓潤光滑的東西,塞入了她的袖中。
「什麼?」她想拿出來看。
「不許看。」他道,「你等會,如果真的沒有了好辦法,拿它出來。」
景橫波頓了頓,仰臉看他,宮胤卻避開了眼光,淡淡看遠處肅穆的群臣人群。
景橫波手指摩挲著那東西,溫暖光潤,帶著他的體溫,這,想必是他手中極其重要的東西吧,這樣隨身帶著,在最後這一刻,還是拿了出來給她。
是給她的護身符嗎?
她氣過他對自己的低看和不信任,無數次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然而此刻心中只剩下溫暖。
「謝了。」她眉開眼笑,「我可以當作,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嗎?」
他根本不接話,顧左右而言他,「這東西給你是可惜了的,希望你最好別用上。」
「你的定情信物我怎麼捨得用?」景橫波衝他拋個媚眼兒,「相信姐,姐一定讓你刮目相看!」
「走好你的路。」他扶正她的肩,指著前方,「前邊。」
景橫波此時才看見前邊禮台上的寶座,心中一震,適才的興奮淡去,她微微抬起了頭顱。
百姓們也漸漸平靜下來,轉頭注視著彩幕後的寶座,此時他們才想起今天迎駕大典上的重頭戲,想到這一點,眾人便心中一沉。
誰都知道,要想在迎駕大典上,展現出令所有人折服的才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百姓們有些惋惜,想到難得看見這麼一位親切可人的女王,眼看就要失去了。讓這樣一個美人自盡或者被放逐,多麼殘忍。
宮胤負手看著景橫波背影,淡淡對蒙虎道:「準備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