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在哪裡?
景橫波一回頭,就看見了身後的山水石壁,也就是進入宮胤寢宮的最嚴密關口,無人知道密碼的那道門。
她看見對方眼光正直勾勾盯在門上,直覺不安,退後兩步,擋住了石壁。
那人看了她一眼,景橫波又覺得彷彿被探照燈掃過。
這傢伙的眼睛,一定很特別。
不過看護衛層層疊疊湧進來,她很放心,這樣的銅牆鐵壁,他衝不進來的。
那人卻並沒有硬衝,看她一眼後就開始後退,景橫波耳聽得他一聲長嘯,已經撞開身後追擊的人,一路血雨地退了回去。
這一著讓所有人愕然,不明白這傢伙好容易拚死衝進內院,為什麼又突然退回。
景橫波更覺得奇怪,難道這傢伙只為了看一眼石壁?
光看不推也不成啊。
混進來的刺客,灑著血退了出去,禹春等人緊追不捨,眼看那傢伙竟然不往宮外逃,似乎慌不擇路般,越過宮道,竟然奔向昭明公署。
趕來的蒙虎一看不對,厲喝:「放箭!」
嗡一聲青色的箭矢遮沒天空,扯碎了低低的雲層,撲向那人背後。
那人竟然不躲不避,只拚命前撲,越過了昭明公署的院牆。
一大片箭矢從昭明公署內飛起,那人腹背中箭,刺蝟般灑著血向前一撲,撲進了院子裡。
院內,窗前,一直站立等候的耶律祁,推開了窗。
死士就趴在他窗前不遠處,滿身箭矢,掙扎著抬起頭。
耶律祁目光毫無波動地從他慘不忍睹的身上掠過,做了個手勢。
死士似乎放了心,抬起頭,快速地吐出一串話。
耶律祁微微思索,忽然道:「女王嵌名詩!」
他並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唇語,那漢子讀了,忽然仰起頭,大吼一聲。
「詩嵌女名王!」
隨即他垂頭,氣絕。
耶律祁隨意地看了他屍體一眼,手指一拂,窗戶吱呀一聲關了。
將濃重的血腥氣和欲雨的天空關在窗外。
隨即他轉身,坐在一室的黑暗中,良久,唇邊綻開淡淡的笑意。
如午夜烈火沼澤幽然開放的黑色蓮花。
淡而瞭然的語聲,在室內輕輕縈繞。
「原來你早已如此情根深種……」
外頭的人各種莫名其妙。
不明白此人怎麼混進了祭司護衛隊伍。又為什麼拚死闖進靜庭,再拚死退出,再拚死闖入昭明公署,最後還喊了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似乎他做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動作,去赴一場沒有生機的死亡,只為了一句無人聽懂的話。
既然人已經死了,禹春蒙虎也就放了心,命人將屍首拖出。祭司那邊的護衛經過這一出,也不敢再鬧,都紛紛退到禹春劃出的漆線之後。
只是在一個收拾一個退讓的時候,人群難免有些紛亂。
一條黑色人影,從祭司護衛隊伍中,無聲無息滑出,再無聲無息一個貼靠,便到了禹春身後一個御林護衛的身後。
他身形細長,行動詭秘無聲,在陰暗明滅的天色下,有種天生的淡化感,四面的人忙碌著,沒人注意到這人的存在和變化。
不一會兒,該撤走的撤走,一切打理完畢,禹春留下一部分人守衛那道線,帶領其餘護衛回到靜庭,那人靜靜跟在最後一個護衛身後,亦步亦趨,直到進入院子。
這人進入院子後,滿院的護衛,竟然也始終沒人發現他。
如果此時有人盯住他,就會發現他其實一直在細微地移動,不停變幻身體角度,每次移動,都針對他人視線掃過來的角度進行調整,進入他人的視線死角,使人們明明目光掃過他所在區域,卻看不見他。
這種能力說起來玄乎,其實也就是一種對光線折射的研究,在大荒,屬於一種傳說中的隱秘功夫。
景橫波眼看眾人各歸其位,內外都恢復安靜,也放下心來,退入宮胤宮室中。
她沒有急著進入大殿,背靠石壁,對著宮胤疑問目光,笑道:「人趕走了,刺客也死了,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她把心中疑惑講給宮胤聽,宮胤眉頭一皺,「昭明公署?」
「是呀。」景橫波守在寢宮門口,並沒有跟到宮道那邊的昭明公署,也不知道刺客闖入公署最後叫出的那句話,只是直覺奇怪,道,「我看見他往那方向去了。對了,照明公署離靜庭這麼近,現在還關著個耶律祁,可靠嗎?」
「昭明公署的防衛不下於靜庭,而且調查任何官員期間,昭明公署內的人都不許出入。按說應該沒問題。」
「不對啊。」正準備向前走的景橫波停住腳步,「我明明看見有官員出入。」
「什麼?」宮胤眼眸一瞇。
「那人好奇怪呢,」景橫波笑道,「走路雙手還扶著後腰,好像剛剛挨過板子似的……」
宮胤眉毛忽然一聳。
「確定是照明公署官員?」
「嗯,從公署出來的,穿公署官服。」
「這時候出來?」
「嗯。」
「有傷?」
「嗯。」
宮胤臉色慢慢變了。
「剛才刺客往昭明公署去?」
「應該是。」
「橫波!」宮胤忽然一聲大喝,驚得景橫波一跳——她從沒聽過宮胤發出這麼大聲音,也從沒聽他叫過她名字。
「快讓開!」又一聲大喝抵達她的耳膜,景橫波想也不想,立即往地下一撲。
撲的時候她在祈禱,地下千萬別有什麼碎石子,好大力……
念頭還沒閃過,身子剛剛觸地,「嚓」一聲微響,起於身後。
似毒蛇吐信,似閃電過隙,細長如絲的光芒微微一閃,穿透了門後這一方空間。
景橫波聽見這一聲,感覺到身後涼風,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門開了!
有人在開門一瞬間,一劍閃刺!
她剛才就背靠著門,如果沒有撲倒,那一劍正刺入她背心!
來人根本不能確定門後有沒有人,卻在開門那一霎立即出劍,說明心狠手辣謹慎手快,絕對一流刺客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