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長留,剎那傾城……」翠姐想了想,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還能想出這樣的句子。」
「抄襲的啦,」景橫波揮揮手,「小蛋糕愛寫詩,經常風花雪月唧唧歪歪,寫滿一個小本子還要鎖起來不給我們看,呵呵姐是什麼人,早看過了,酸,酸得很,不過這個句子可以勉強拿來一用……對了,我的畫像館,就叫『剎那』吧。」
「剎那?」翠姐皺皺眉,直覺這名字實在算不上吉利。
「對啊。剎那,留像於剎那間,記憶卻永遠。」景橫波忽然有些怔怔地,「人活在世上,哪有什麼永恆,有時候有那麼一剎那的美,就很好了啊。」
她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眼神有點空。
剎那,這個對她來說過於文縐縐的詞,也是剎那之間湧入了她的腦海,忽然她便覺得,此時此刻,這個詞再合適不過了。
穿越是一剎那,離別是一剎那,所有的失去和獲得,都是一剎那……
就像此時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一抽痛,也是剎那……
會好的,什麼都是一剎那……
「大波……」翠姐看她忽然出神,了悟地拍拍她肩膀,「別想太多,朝廷裡的事兒,咱們不必太操心,國師會把一切安排好的。」
「就是,」景橫波立即回神,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要不然要男盆牛幹什麼?男盆牛不就是為姐衝鋒陷陣擋槍子的嘛。」
「這些畫像畫好怎麼弄?」翠姐拉回話題。
「拿著畫像往前走,在通往咱們那個畫像館的每個路口貼一張,再做個箭頭指示。」景橫波道,「每副畫都有留白,會讓人一直好奇跟下去,最後,一直走到我們門口,而這張寶貝照片,你就用一個水晶框,鑲嵌在我們大門上。」
「真虧你想得出來。」翠姐接過照片,景橫波連連囑咐,「別用手摸!小心些!做完幾天廣告記得給我還回來!」
「只是請最好的畫師,畫那麼多張畫,要花很多銀子呢。」翠姐有點心疼銀子。
「花個毛的錢!你去告訴他們,你手上有上次迎駕大典上傳說的,舉世無雙的精微高清晰仿真小畫,可以給他們欣賞學習臨摹,前提是給我們免費畫一個月的廣告畫!」景橫波拍翠姐肩膀,「相信我,他們會跑得比兔子還快。」
翠姐一邊搖頭一邊走了,她覺得景橫波不該做女王,該去做奸商。
她走出好遠,景橫波還追出去扒著門框喊:「記住啊,不要給錢!不給食宿!不提供畫筆顏料和紙!咱們窮,如果可以,讓他們交地盤費和觀摩費!」
遠遠地,翠姐打了個踉蹌……
景橫波拎著一罐補湯,去給男盆牛送愛心。
但她卻在靜庭門口被侍衛攔了下來。
「回稟陛下,」侍衛禮貌卻堅決地將她攔在側門之外,「國師正要接待重要客人,不方便,請您先回去休息,他說有空會去看你。」
「這話我聽了無數次了。」景橫波皺起細細的眉,「我不會打擾他,我也不指望他忙得要命還得抽空來看我,我就坐在一邊,不說話,不打擾,不行麼?」
「陛下,請不要為難我等。」侍衛不動,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
景橫波踮起腳,越過侍衛肩頭看靜庭書房,隱約人頭晃動,他確實還在忙。近期她很少有機會見到他,有時候並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很多場合都有亢龍軍將領和他麾下群臣在,自從有次一個亢龍軍將領控制不住情緒,試圖挑釁她之後,宮胤就極力避免她再次和那些人撞在一起。
景橫波歎口氣,怏怏地拎著罐子往回走。
侍衛默默地關上了側門,回頭看了看前方書房廊下,蒙虎正從屋內走出,對這邊望過來。
侍衛點點頭,蒙虎微微頷首,回身進了書房。
書房裡幾個來回走動的侍衛,看他進來,無聲退了下去,屋內頓時無人。
蒙虎走到宮胤常坐的書案後,伸手在案底輕輕摩挲,隨即,他身後的牆無聲翻倒。
牆翻下那一刻,一股逼人的寒氣飆射而出,蒙虎打個寒噤,關上所有門窗,回頭。
內室一片冰晶世界,滿地碎瓊亂玉,似乎只跨越一道牆,便從秋到了冬。
碎冰之上,宮胤趺坐,雪色衣袍和細碎的冰晶混雜,臉色也皚皚如雪。
蒙虎關上暗門,蹲下身,手心按在地面冰晶上,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再抬頭時,他眼底有深濃憂色。
宮胤緩緩睜開眼睛,一瞬間蒙虎覺得隱約看見他眼底紅影,但一剎就不見,恍如錯覺。
「她走了?」
「是。」
宮胤緩緩閉上眼,手腕垂在膝頭,中指指尖,隱約一絲細細血線,蔓延直上腕脈。
蒙虎一眼看見,心頭大震,慌亂之下破口而出:「主上,難道那……」
宮胤手一抬,止住了他的話頭。
「沒事。別那麼緊張。」他起身,雪白袍袂在細碎冰晶上拂過,發出細微的碎裂聲響,「這冰室的冰,是荒龍野上的千年玄冰,可以助般若雪真元穩固,你守好了。」
「屬下死也不會讓人踏入一步。」
「無妨。」宮胤居然輕輕笑了一下,「再過段日子,也許這玄冰也沒有用了……」
蒙虎仰頭看他,內室暗淡光線裡,他遙遙而立,恍惚還是當年獨自從雪山上走下的少年,一劍斬恩仇,從此以冰雪困守。
「亢龍如何?」宮胤問。
「似有異動,幾位新提拔的參將很受排擠。」
宮胤垂下密密眼睫,似在沉思,半晌輕輕道:「天意……」
蒙虎抿抿唇,神情苦澀。
有些突發的意外,將主子原先想好的打算徹底打滅,事態如下坡的馬車轟隆隆向前,讓人驚覺天意之前,再縝密的計劃,再周全的思慮,都無從抵抗,蒼白無力。
宮胤抬起頭來,似乎已經有了決斷,道:「從明日開始,重整亢龍蛛網,將當初那批最秘密的蛛網探子,都送出帝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