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瞅著他,想問問他未婚妻是誰,舊婚約又是怎麼回事,忽然想起這麼問大神祇怕又要不爽,以後偷偷問好了。
她的興趣在宮胤,不在鐵星澤,隨便問問好了。
「一生中最難忘的事是什麼?」她撐著下巴,笑吟吟問他。
鐵星澤轉著酒杯的手一頓,這一刻只有酒液記取了他的神情,隨即他抬起頭來,笑道:「有一年在皇城看煙火,燦爛壯觀永不忘。」
「一場煙火至於麼?」景橫波撇撇嘴,「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讓我娘過上她想要的生活。」鐵星澤答得慎重。
景橫波想他娘不是沉鐵部的王妃?最差也是個夫人,怎麼說得好像境遇不佳一樣。
倒是宮胤點點頭,沉默和他碰了一杯,似乎知道些什麼。
景橫波最討厭男人們心有靈犀而她一無所知的狀況了!雖然基情滿滿趕腳,但如果其中一個是她男盆牛那就不好了!
「最恨的人是誰?」她立即緊追一個問題。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鐵星澤轉著酒杯,悠悠道。
景橫波一怔。
鐵星澤抬頭看著宮胤微笑,「四歲遇見他,倒霉至今。第一次見面就害我落水,第二次見面我陪他掉崖,之後小傷小難不計其數,好容易擺脫他回了王城,沒幾年又因為他,應召以質子身份羈留帝歌,我遇上他啊,」他笑笑,舉杯一飲而盡,「倒了大霉咯。」
宮胤抬眼看他,難得語氣飽含歉意,「其實你可以不作為質子來帝歌的,按說不該是你。」
「總得有人來。」鐵星澤隨意一笑。
「如果不是你第一個主動應召,我的質子計劃沒那麼容易完成。」宮胤給他斟一杯酒,對他一照,「謝了!」
「這杯酒我喝得!」鐵星澤並不謙虛,兩人酒杯一碰,各自一飲而盡。
景橫波羨慕又嫉妒地咂咂嘴——男人之間歷經考驗的友情哦,有時候真讓人心懷激盪。
「還有問題……」她強勢插入。
「真心話是這麼沒完沒了問下去?」宮胤忽然道,「為什麼我感覺,應該只有一個問題?否則選真心話的豈不吃虧?」
景橫波「呃」地一聲,真心話確實只有一個問題,只是她吃定古人不懂規則罷了,誰知道宮胤這傢伙太厲害,這也能猜到。
她只好遺憾地放過了鐵星澤。
勺子轉起,景橫波對鐵星澤眨眨眼。
鐵星澤果然是個知情識趣的妙人,立即充分領會吃透了女王陛下的指示精神,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按。
勺柄眼看著轉向宮胤的方向。
景橫波摩拳擦掌,興奮等待。
宮胤瞟她一眼,手輕輕落在壺身上。
已經快要慢慢停下的勺柄忽然又飛快轉動起來。
景橫波傻眼,扯住他手臂大叫:「不行,作弊!你作弊!」
「以己之道還施彼身。」宮胤不為所動。
「你就不讓著我!你就不讓著我!」景橫波看著那居然越轉越快,瘋狂亂指的勺柄,抓狂地撼他。
宮胤唇角微微一勾,上身筆直,紋絲不動,鐵星澤不說話,笑吟吟地看著。
勺子瘋狂猛轉一陣,在景橫波幾乎以為必然指向鐵星澤或者她之後,忽然猛地一頓,毫無預兆地停下。
正正指著宮胤。
正在亂嚷的景橫波猛一停,瞪大了眼睛。
男人們都露出淡淡笑意。
所謂寵溺,如是也。
「啊你耍我。」景橫波懊惱地咕噥一聲,捏了他肘彎一把,「我一定要問你個狠的。」
宮胤端起杯,道:「你怎麼知道我會選真心話?」
景橫波笑得狡黠,「選大冒險?好啊,那你就選吧!」
宮胤抬眼看了看她,決定還是不要選大冒險好了。
如果她提出要他在這林子裡跳舞怎麼辦?
「真心話。」他道,「只許一個問題。」
景橫波撇撇嘴,「難搞的人就是不好玩,好吧……告訴我,你會怎樣愛一個女子?」
宮胤手一頓。
正含笑偏頭看風景的鐵星澤轉頭。
不遠處蒙虎忽然繃緊了肩膀,呼吸放輕。
只有景橫波,依舊笑吟吟地,輕鬆地等著答案。
聽不到內斂的傢伙大膽表白,換個方式也行啊。
楓葉在斑駁日光裡瑟瑟,在人的臉頰上投射淡紅的楓影,景橫波眼眸裡卻有比紅楓更火熱的東西,灼灼閃亮,似要在下一瞬間燃著。
宮胤卻垂下眼,似乎對著酒液出神。
景橫波此時倒有耐心,並不催,但下意識就端起酒杯,左一杯右一杯地喝。
良久終於聽見宮胤說話,很慢,很輕,卻令人覺得一字字在心間淬煉過,有力而慎重。
「我若愛一個人,並不以她的愛恨為唯一依歸。」
景橫波愕然抬頭。
「我若愛她,也並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景橫波瞪大眼睛。
「我只願她在這世道安好,平靜或者轟轟烈烈生存。如果這世上只剩下一條路可以供她一人行走,我會選擇送她走上。如果那條路需要以所有人屍首來墊,可以從我開始。」
「說愛情,為毛說得這麼血淋淋殺氣騰騰……」景橫波打個冷戰,有點失望地道,「如果對方根本不需要走那樣的路呢?」
宮胤淡淡道:「只要我認為需要,那就需要。」
「沙豬!」景橫波喃喃一聲,抱住了肩膀。
這個答案,也不能說失望,仔細咀嚼,自有一份震撼狠絕在,字裡行間的堅執和凜然,讓人只覺得光輝堅定,令人無所逃避。
可是她害怕這樣的決絕。
她懶散,嚮往簡單和閒適,便縱偶有雄心,也只期待和喜歡的人並肩去摘天上星月。
若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獨坐王位又有何樂趣?玉照宮黃金琉璃座扶手左右不靠,往哪個方向靠近,都觸不及溫暖的臂彎。
「高冷帝就是這樣啊……」她喃喃,「什麼事到你這裡,就特別認真嚴肅,你就不能放鬆一些嗎?說我會陪她吃飯陪她玩和她一起組建家庭一生忠於她生三四個寶寶白頭偕老這樣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