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婉!和婉!快來救我!你夫君要殺人啦!」她忽然扯開嗓子叫起來。
雍希正沒有阻止她,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殿內毫無動靜,別說和婉,連宮女都沒出來看一個。
「和婉我已經點了睡穴,她明天會很累,今天應該好好休息。」雍希正莞爾,「至於宮女,只要我在,都不需要別人。」
景橫波吸一口氣——她討厭這些獨霸專權的男人!
以為他們的安排就是聖旨,女人就該跪舔?
她決定了,必須把舅舅和外甥女送做一堆。
「我總不能穿成這樣被你帶走,你是生怕別人不誤會你嗎?」她指指自己身上的中衣。
雍希正果然不給她機會進殿,也不離開她,道:「我命人將你衣服送出來。」
景橫波也不急,只要衣服能靠近她,她總有辦法取出藥來。
雍希正對著殿內拍了拍手掌,片刻,一個太監模樣的男子,緩步出來,站在殿口,對雍希正微微躬身。
景橫波忽然心一跳。
那人……
雖然和所有宮女太監一樣,習慣性縮肩低頭,但姿態似乎有些僵硬,更重要的是,他出現在殿口的那一霎,雍希正背對殿口還沒回身,她一眼看見他出現時的姿態。
筆直,沉默,從容,他青衣的身影從黑暗的殿口忽然出現時,她竟恍惚覺得記憶的黑暗塵封也剝落,將這身影和某個影子重疊。
但這感覺只是一瞬。
隨即那般彎腰弓背分外謙卑的太監姿態讓她回神,忍不住在心底譏誚地笑自己一聲。
看誰都像他!
打住!
雍希正看也沒看這太監一眼,他這種人,本就不會將眼光落在低賤的人身上。
「將這位姑娘的衣裳拿來,伺候她穿上。」他道。
太監躬身應是,轉身回殿,片刻拿了景橫波的衣裳來。
雍希正站著不動,景橫波看看衣裳,看看他,笑道:「你要看你未婚妻以外的人換衣裳?」
雍希正這才偏過臉去,卻又道:「莫耍花樣,我耐心說不好便不好。」
景橫波氣喘吁吁地道:「你小心著,說不定我馬上就給你一著乾坤八卦掌。」
雍希正不過笑笑,眼前女子眉宇烏青,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劇毒正在發作,抬起手指都困難,偏偏還嘴硬。
單就這份從容,就知道不是簡單人物。
他因此更加不肯離開,只微微偏頭,眼角餘光掃著全殿內外。
因為景橫波盤坐著,那青年太監便在景橫波面前跪坐下來。
月光下他臉容平常,垂著眼睛,似乎不敢看景橫波。
「我沒力氣。」景橫波笑道,「你幫我披上吧。」
太監頓了頓,輕輕拿起外裳給她披上。
他動作輕巧,似乎分外珍重,指間瀰散開一股溫暖香氣,景橫波垂著眼,看見他雪白的手指在自己頸側慢慢垂下,細緻地整理著領口,心中忽然泛起一股淡淡的惆悵。
這般姿態,叫溫柔。
想起來又覺得可笑,自己活了二十年,遇見過各種情緒,熱情如火或者寒冷如冰,但這般被溫柔對待,似乎還是第一次。
這一霎風過生漣漪的柔和姿態,反而把她心中最後一絲疑問都打消。
她所知道的那個人,山巔之雪天上月,不將輝光照人間。
而且這人指甲微紅,不是他。
她歎口氣,覺得自己病很重了,看什麼都疑心來疑心去,怎麼會這麼沒出息?
她吸一口氣,專心看太監動作,他正拿起腰帶。
解藥就在腰帶中。
景橫波笑吟吟看著他,雙手擱在腰部,似在等待他幫忙。
她手指上,貓眼石古銅戒指光芒流轉。
太監拿著腰帶靠近她,似乎看見了她的戒指,微微一頓。
景橫波心中一跳——這傢伙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不過一頓之後,那太監動作就恢復了正常,雙手拿著腰帶湊過來。
繫腰帶是個親密動作,他身子前傾,雙手兜向她背後,一股淡而溫暖的香氣襲來,她很難想像一個太監身上也有這麼高雅動人的香氣。
他的長髮垂落在她肩上,髮絲軟緞般光滑。
景橫波鼻尖被他的發撩得發癢,卻不敢打噴嚏,手中戒指一轉,一枚暗刺凸出。
這個戒指有三種機關,這是其中之一,暗刺含有讓人僵麻的藥物。
雍希正不肯靠近景橫波,景橫波只好對這太監下手,弄僵了他,奪了解藥,順便還可以捏碎腰帶裡伊柒給她防身的藥丸。藥丸捏碎後會有毒霧散發,可以擋住雍希正一刻,這一霎之內,她可以吃藥緩解,瞬移傷人。
兩人此刻靠得極近,太監的背還幫她擋住了雍希正的視線,正是下手良機。
暗刺翻轉,將出!
雍希正忽然道:「你戲演完沒?」
景橫波一怔,手上卻沒停,她直覺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與此同時,那太監忽然腰一側,正巧躲過了她的暗刺,隨即他按著她的肩向後一個翻倒!
「啪。」一聲巨響,雍希正一掌正擊在景橫波剛才坐的方位,留下一個深深掌印!
那太監動作極快,抱著景橫波接連幾個翻滾,就要落下露台。
景橫波給滾得天旋地轉,哪裡來得及再害人,慌急之下趕緊將暗刺收起,以免翻滾中誤傷自己。
將要滾出露台那一刻,她一抬眼,正看見雍希正身形飛起,探手抓向太監後背。
景橫波大叫:「和婉!你未婚夫要殺我!」
雍希正在半空冷冷一笑,「別玩花樣……」
他忽然頓住,一扭身落地,回頭望去。
不知何時和婉已經站在殿口,清醒著,臉色發白地看著他,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蒙面人。
景橫波認出兩個人是耶律祁和天棄,心中一鬆,這兩個傢伙還是猜到她的下落,趕來了。
剛想叫喚,身子忽然向後一倒,被人拽著砰一下掉入花叢。
她暗叫糟糕,那傻兮兮的太監還在試圖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