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瞬移,也移不出這十里長街,出現在哪裡都是古怪。
景橫波緊繃了一陣,忽然又鬆了下來。
奇怪,緊張什麼?
不就是陪和婉在這裡看看?
他前呼後擁,高舉九重,一會兒就從自己面前過了,關自己什麼事?
這念頭還沒轉完,她就聽見和婉忽然道:「詹妮,求求你,幫我一個忙,攔下國師的車駕!」
景橫波腦中又轟然一聲。
她忽然理解了以前人們對自己的感受——這時不時拋個炸彈的趕腳真的要人命啊!
「你瘋了?」她氣若游絲地道。
「我要攔下他,求見他,請他幫忙阻止這樁婚事,現在只有他的話,才會令父王重視了!」
「你等他進宮不就可以求他了,想死別拖我下水!」
「我是沒有辦法!」和婉焦急地道,「國師日理萬機,今天才趕來觀禮。他會被直接迎入王宮,他一進王宮,我就再沒有機會和他單獨見面了!按照規矩,他不能進後宮,我這個準新娘,更不能見外男!」
「你昨天為什麼不想辦法派人出城通知?」
「我看似自由,其實身邊宮女都是王后派來看守我的。沒有一個貼心人。昨天我冒險找一凡,也是想讓他去求國師,誰知他不肯……」和婉泫然欲泣。
景橫波心中微微歎息,不知道該讚揚她好還是同情她好,當所有人都在阻止或者在放棄,只有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仍舊在為愛情鍥而不捨地努力。
但同情歸同情,讓她幫忙攔宮胤車駕?死也不幹!
「你可以自己去!」
「我一出面,就會被潛在附近的護衛攔住,其實昨天也有人監視我,但只要我不出格,都不會對我出手。」
「衝撞國師大駕是死罪,你要害我去死?」
「不是的!你可以裝作不小心從車中跌倒在地,國師心慈,一定會派人扶你,然後你就可以幫我說出請求,攔一攔他。」和婉抓住她的手,「放心,我不會害你,國師以前見過我一面,還得過我的幫助,只要你和他說是我派來的,他絕對不會為難你。」她攤開掌心裡一枚紅色的玉蜻蜓,塞給景橫波,「等他馬車經過咱們這裡,你衝出去,把蜻蜓砸向他的馬車……」
「所謂腦殘就是你這種。」景橫波喃喃道,「我跌他面前?他應該會很高興地下令開車從我身上碾過去吧。嗯,說不定還來個倒車再碾一次,省得死得不利落還要賠錢。」
「你說什麼?」
「我說你做夢。」景橫波起身,準備下車,混入人群,省得和這小神經病揪扯。
宮胤車駕緩緩前行,已經快到近前,還是他素來的風格,一色雪白的玉照龍騎,似皚皚的雪,在長街上無邊無際蔓延,擁衛著中間白金兩色的馬車,馬車並不似尋常貴族雕鞍飾輪,只是一色少見的原木白色車身,鑲嵌金邊,但極其寬大,超越王侯規制,明眼人都知道這種白色車身並非後天漆成,而是使用的巨木沼澤裡的一種「玉木」,其色如玉,其質也如玉,堅硬異常,刀砍不傷。並不俱水淹火傷,不受蟲蟻侵蝕。向來極其珍貴,有「一寸玉木一方玉」之稱。
用整塊玉木打造的這樣的馬車,全大荒也只有一輛,甚至女王都沒有。這是當年宮胤登國師大位,鎮服黃金族之後,六國八部臣服之下,合力為他打造的馬車,以示對他地位的尊重和承認。是宮胤在大荒威權的象徵。他平常也不用,只有蒞臨六國八部這樣的藩屬之地,才會擺開這樣的儀仗。
道路旁的男女們,都偷偷抬頭,想要從馬車的車窗內看一眼這大荒第一人的風采,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風儀超絕,冰雪之身。只是宮胤向來端正嚴謹,他的馬車沒有尋常貴族那些半遮半掩供人瞻仰的絲簾珠串之類的東西,車窗上蒙了淡淡的金絲紗,眾人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見一個隱約的秀挺的輪廓。
「詹妮!詹妮!」和婉十分緊張,顫抖著手拉著景橫波的衣襟哀求,「求求你,幫我這一把,他只要進了宮,我肯定沒機會和他接觸……」
景橫波硬著心腸撥開她的手,「任何事我都可以考慮幫你,唯獨這件,絕對不行。」
她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在車內她無法瞬移。
一開車門,她就發現,不知何時,宮胤的馬車正好行駛到她們這輛不起眼的小馬車面前。
隔著前方跪著的人群,她看見巨大白金馬車窗內,那個朦朧的輪廓,似乎偏頭對這邊看了一眼。
雖然料定他不可能看清楚,但她還是心中一震,覺得此刻出去不妥。
只這麼一猶豫。
身後忽然有風捲過!與此同時,馬車猛地向一邊倒下!
馬車下就有百姓跪著,頓時驚聲尖叫,四面逃散,景橫波正在馬車口,半隻腳在馬車外,頓時收勢不住,跌落地下。
她一跌就知道不好,剛想爬起來瞬移,忽覺身後被人重重一推,一個踉蹌,衝出了街道!衝到了宮胤馬車側的護衛隊中!
立即有人怒喝:「何人驚擾我主!」兩桿長槍,閃電般向她頭頂交擊而下!
景橫波無奈,正準備施展瞬移逃開,猛聽得啪啪兩聲脆響,兩柄槍忽然盪開,槍尖蕩出一個交叉的弧,從她鼻尖擦過。
一點細細的石屑簌簌落在她臉上,剛才打開兩柄槍的,似乎是兩顆石子。
護衛隊又驚又怒,一邊對她包圍而來,一邊對路邊人群大喝:「抓刺客!人群裡還有刺客!」
景橫波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道推馬車撞她的人是誰,也不確定飛石子救她的是不是耶律祁他們,尤其怕出手的是伊柒他們這些逗比,萬一逗比們有誰一激動,再像上次一樣喊一句護駕,她就完蛋了。
宮胤的馬車就在眼前,已經停了下來。護衛們正向這邊聚集,因為靠近道邊,一時擠不過來。
身後又是一陣風捲來!
景橫波只來得及抓一把黃土往臉上一抹,一隻手對身後胡亂比了個擺手不要叫的手勢,隨即便砰一聲,莫名其妙地越過了人群的縫隙,撞在了宮胤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