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不動,一樣也會是淤泥之下那東西的獵物,她急聲道:「我送你出去,然後你……」
話還沒說完,耶律祁忽然吸一口氣,單手將她一舉,抬手一擲,把她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只這一個動作,他身子立即陷下一半。
他眼底卻露出笑意,微微鬆一口氣,然而一口氣松到一半,他忽然一驚。
半空中景橫波身子忽然一停。
似被什麼東西拽住。
景橫波「啊。」一聲低叫。
身子剛剛飛起,她便覺得腳踝上一痛,似被什麼東西扯住,她心中大驚——耶律祁擲她用盡全力,如果她腳被固定住,這兩相拉扯之力,能將她的雙腿生生扯斷!
身在半空,事發一瞬,她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自救。
身子一停,她心中一鬆,一低頭看見沼澤之上霏霏連滾帶爬,前爪抬起,猛地按住了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耶律祁也反應了過來,立即拔劍,劍光一閃,在淤泥之上橫挑而過。
劍光閃亮,她這才看見被挑起的是一根長長的黑色線狀物,劍光掠過,以耶律祁佩劍之利足可以摧金斷玉,那黑線只微微一顫,沒斷。
只是一霎,隨即啪一聲,她被拽回,跌落在淤泥之上。
那黑線在顫動,還在拉著她向前滑,霏霏按不住,耶律祁忽然出手,一把抓住那黑線,扯在手中,阻止了黑線拖拽之勢,身子頓時又下陷不少。
「媳婦兒我來救你啦!」人影連閃,七殺到了。有扛門板的,有扛笸籮,有扛澡盆的,還有拿針線匾的,老遠紛紛將門板澡盆放下。景橫波一回頭,就看見七八個高手,踏著門板澡盆搓衣板針線匾衣袂飄飄而來,腦海中唰一下閃過「八逗比過海,各顯神通」……
原諒她這危機時刻竟然想笑,但轉瞬她就笑不出來了。
身下一震,不對,似乎整個沼澤深處都一震,隨即啪啪啪啪一陣連響,她眼睜睜看見那些亂七八糟的門板笸籮澡盆搓衣板針線匾……統統瞬間粉碎。
高手們立即沒了落足處,滾倒在淤泥撞成一堆,好在大荒人向來習慣沼澤,陷進去也不慌,高手們躺在沼澤上,蛆蟲一樣一拱一拱繼續向她接近。
這沼澤特別輕,尋常沼澤,如七殺等人的武功,是能直接站立的,但這沼澤就不行,就這樣,幾人身子都已經微微下陷。
「小心!」景橫波忽然低喝。
幾條「黑線」忽然穿過她身邊,閃電般射向高手們!
與此同時七殺紛紛大罵「娘的!」「奶奶的!」「見鬼!」不得不一竄而起,被那黑線逼得向後閃退。
「黑線」從她身側閃過,她看得清楚,這不是線,看上去倒像什麼活物,閃著幽綠的暗光,腥氣逼人。
她忽然覺得身子一傾,拴住她腳踝的「黑線」被猛地一拉,她被拉著滑入黑暗。
滑了兩步卻又停下,她聽見一聲悶哼,一轉頭,正看見耶律祁扯住了那「黑線」,「黑線」已經緊緊勒住了他手腕,很明顯雙方正在角力,對方力氣似乎非常巨大,耶律祁雖然拉住了她,但因為在和對方角力,身子在不斷下陷。
不行!這樣下去,沒多久他就會沒頂!
景橫波手一揮,她和耶律祁剛才翻滾時掉落的火折子飛起,落在她手中,她嚓一下點燃,就去燒腳踝上的「黑線」。
果然那刀砍不斷的「黑線」,唰一下立即縮回。
怕火!
景橫波立即對著黑線收回的方向拋出火折子,火折子在黑暗中翻翻滾滾,隱約照亮暗處半空中,兩點幽綠。幽綠之後,隱約顯出了一個輪廓。
景橫波還待看清楚,那兩點綠光一閃,火折子倏忽不見。
就在半空中,忽然消失。
耶律祁忽然道:「沼澤深處有巨獸!火折子被吞了!剛才那線是巨獸指甲,小心——」
他話音未落,唰一聲,淤泥之上彈起七八條「黑線」,霍霍有聲,纏向景橫波的頸項。
景橫波手中早另外捏了個火折子,猛地往自己脖頸一遞,火苗嗤一聲將她自己的頭髮燎掉一截,那七八條妖異如蛇的黑線,唰地縮回。
眾人在岸上看著,都在咋舌,天棄一邊找東西繼續進沼澤,一邊搖頭,「這女人越來越狠,連自己臉都敢燒!」
伊柒大叫:「媳婦你悠著點,小七七馬上就來救你,可別燒壞了你如花似玉的臉!」
「沒有命,要臉何用!」景橫波答得彪悍。
那巨獸的奇長黑色指甲縮回,七殺和天棄等人頓時再度逼近,天棄甩出長繩捆住耶律祁的腰將他拉起,七殺人在半空,齊齊出掌,七道掌力匯聚如颶風,唰一下擦景橫波臉頰而過。
她只覺似有狂風撲面,凜冽至令人窒息,束髮帶「唰」一下被捲走,沒入風的漩渦中不見,隨即「砰」一聲,掌風如柱,狠狠撞上了黑暗深處,剛才兩點幽綠出現的地方。
悶響聲如鼓,震得景橫波耳朵嗡嗡作響,隨即泥水翻滾呱嗒之聲不絕,黑暗中某處似有泥漿一路翻滾拱動,暗處那東西似乎被激怒,正自沼澤中掙扎而出,隔這麼近依舊看不清形狀,只看見裹滿泥漿的巨大身軀,那東西低吼一聲,原本畏火伏在泥面上的長長的爪尖,錚一聲再次彈起——
天棄掠來,一把拉起景橫波,正要退,轟然一聲,面前泥漿忽然拔地而起,豎立如牆,泥牆裡閃電般彈出一截黑色的爪子,直抓景橫波的雙眼。
天棄出劍,與此同時七殺掠來,將要形成包圍圈。
黑暗更深處,忽然一聲呼哨。
聲音尖銳清晰,眾人聽得清楚,這不是野獸吼叫,明明是人才能發出的呼哨聲,不禁一怔。
一怔之下,那將要抓到景橫波臉部的利爪,忽然收了回去,隨即那裹著泥漿的怪獸,身子猛地向後一退。
那一退猛力又生硬,充滿了彆扭感,看上去不像自己退,倒像是被什麼東西硬拉走的感覺。
怪獸吼聲連連,聲音裡充滿憤怒不甘,看來這退走並非它所願,但卻無法抗拒背後的指令,那一團混沌不清的泥,迅速後退,下降,消失於沼澤面,只看見沼澤上一線溝壑,迅速移動,向黑暗深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