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性命再重要,我也不願拿你性命去換。」他道,「橫波,我當初害你是真的,現在我不想你有事也是真的。無論如何,當你性命被危及,記得不要管任何人。你說過你要只愛你自己,那麼,記得做到。」
他說完猶自一笑,脫掉大氅扔在地下,只穿了一身緊身黑衣,對她揮揮衣袖,身影一閃便已消失。
景橫波看著雪花中他長髮飛舞的背影,忽覺這人好也好得明確,惡也惡得自然,說什麼做什麼都勇於承擔和接受,真真一股難言的風流氣度。
「小怪獸。」她輕聲對霏霏道,「他敢信任我,我敢不敢信任他?」
霏霏對她緩緩地眨眼睛,永遠呆萌無知。
景橫波身形一閃,消失在風雪中。
下一瞬她出現在那白燈的西北方向的牆頭。
府內似乎戒備很嚴,幾乎燈火通明,如此,反而幫她確定了耶律詢如所在的位置——瞎子是不需要燈火的。
前方不遠,有個黑漆漆的小院。
「霏霏。」她想了想,對肩頭小怪獸道,「耶律祁那邊可能更危險,你去幫一把。」
霏霏輕巧地躍開。景橫波吸口氣。她倒不是多關心耶律祁,而是希望今晚,真正測試一下自己的實戰能力。
她感覺最近自己的異能又有進步,想知道極限在哪。
她掠過去的時候,心中有種奇怪的感受——到處亮燈,這裡黑,什麼意思?指明人質所在嗎?
這念頭在她剛剛落地那一霎,立即被一道風聲證實。
「咻。」風聲凜冽,直刺她後腦,銳器刺出的聲音尖利。
她身形一閃不見,下一瞬廊下一個花盆霍然橫飛,砰一聲撞在實處。
一聲悶哼,空氣血腥味瀰漫開來。那人一個踉蹌,景橫波一閃已經換了個方向,緊貼在他身後。
手中匕首,無聲無息一刺,一挑。
拔回的時候再一壓。
練過無數次,用熟了的手法,以至於之後對戰,她無論怎麼抗拒,都會下意識用出來的殺人手法。
那人沉重撲倒,沒有鮮血飛濺,她最後一壓,阻止了鮮血狂噴,以免眼睛被鮮血黏上,影響出手。
看似簡單,卻是無數次實戰凝練出的精華。
「這樣壓,對,往下一分,壓平經脈血口,血不會噴濺。」
她一擊便收手閃身,絕不停留原地看自己的戰果。
那個人的話聲,迴盪在耳邊。
「你擁有舉世無雙的瞬移能力,就不要浪費天賦。對戰中,絕妙的身法可以讓你永據不敗之地。一擊出手後永遠不要在原地查看對方傷勢,你應該先閃開,讓別人無法捕捉你的蹤影。哪怕一擊不中,你還有下次,下下次。如果被人裝死給你一刀,就沒下次了。」
甩也甩不掉,深入血脈骨髓的記憶。
一閃之後再逼近,又是狠狠一刀。
對方沒有動靜,這回真的死透了。
身後又有風聲,對準她後心而來,極近極快,看來對方已經潛伏很久,就等她出手最鬆懈這一刻。
可是她在閃。
一刻不停地閃。
比鬼魅閃爍,比閃電隱藏,是跳躍在人眼中的黑影,不可捉摸其方向。
下一瞬她的匕首扎入了那人的後頸,穿頸而過,斜上三分,精準地穿過頸椎的骨片,切斷了喉管。
那人連慘呼都沒發出,砰一聲倒下。
倒得太快,景橫波匕首卡在骨縫裡還沒來得及拔出,身子不由自主被帶得向下一墜。忽聽身後風聲響,第三個人撲到了。
不止一個!左側一劍,如毒蛇般襲來!
此刻她要放棄匕首閃開,就失了最有力的武器,這柄貼身刀,薄而利,切骨如切菜,普天之下難有第二把。
她沒有放棄匕首,身子倒下,正壓在那死人身上,就手將匕首一拔,頭一偏。
鮮血撲在她領口。
頭頂上劍風呼嘯,左側的劍光從她背上蕩過,如果她不倒下,那一劍已經剖開了她肚腹。
但身後那人已經壓下,瞬移來不及。
砰然一聲,那人壓倒在她身上。
那人正要歡喜歡呼,將手中刀砍上她的脖子。忽然聽見頭頂一聲「啪。」脆響。
似西瓜裂。
隨即一股劇痛,伴隨濃膩液體,從頭頂流下,這人才傻傻想清楚,裂的不是西瓜,是他的頭顱。
廊簷下花盆又少一個,現在正沾了血,骨碌碌滾在一邊。
景橫波匕首反抹,悄然再次割斷身上人的咽喉,順勢一個翻滾,已經起身。
地下黏黏膩膩,空氣中血腥氣濃得令人作嘔,她垂著眼,意念放空。匕首下垂,靜立。
血腥氣對她毫無影響——當一個人曾經一天解剖一百隻兔子狍子,對著堆積如山的血肉剝皮,之後,血腥氣也就那麼回事。
黑暗中有一些浮動的光芒閃爍,帶著驚異的光彩,漸漸逼近。四面的呼吸聲漸漸清晰,帶著壓抑和緊張。
片刻連殺三人,手段詭異,出手狠辣,甚至被殺的人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而此刻那女子靜立在黑暗中,巋然不動。
所有人能辨別出,不是故作鎮定,是真正的不為所動。從神態到呼吸到心跳,她就沒有任何波動。
真正的大家宗師風範,令人凜然。
景橫波此刻閉著眼。
這是她第一次獨身對戰,甚至是第一次殺人,可她沒有一絲緊張畏懼,甚至渾身血液都已經沸騰。
血液沸騰,心卻極靜,像冰雪底埋了火山,下一瞬沖天爆發。
她忽覺,也許自己也是適合殺戮的。體內的暴戾被喚醒,她喜歡在血海中徜徉。
四面人不少,都在警惕地盯著她,漸漸縮小包圍圈。
「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她身形忽然一閃!
這一閃毫無預兆,所有心驚膽戰的圍困者立即後退,因為不知道下一個輪到的會是誰。
最靠近的人緊張,最外圍的稍稍放鬆。
景橫波一閃,就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