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景橫波忽然手一揮。
那老者臉朝下,正面對著一具同伴屍體。這種人當然不會對屍體有什麼畏懼,正要拍向屍體。
屍體忽然一抬手,至死握在手中的劍,刺入他心口!
鮮血飛濺。
新屍體砰然落地。
至死老者神情驚駭——已經死了的同伴,為什麼還會殺人?
這一幕其餘三人也看見,一瞬間驚得渾身血液都凝結,身子一僵。
就這一霎,耶律祁景橫波和霏霏,同時身形一閃。
耶律祁一掌拍在了東邊老者的臉上,那人的臉立即詭異地塌了下去。
景橫波匕首也似一條毒蛇,一刺一挑,西邊老者的咽喉噴出血泉。
霏霏一爪子直接伸進了南邊老者的嘴巴,再出來的時候那人整張臉都黑了。
屋頂上恢復了寂靜,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這已經是一個死院,就在這半個時辰內,耶律家族派往北辛城的高手,全軍覆沒。
只有兩人一獸,面對從屋頂到地面,橫七豎八的屍體。
風雪猶烈,呼嘯風聲裡有整齊步聲傳來,這是步兵。而在更遠處,還有隱隱的馬蹄踏地聲響,震得屋瓦都在微微震動,這是騎兵。
先前耶律家被耶律祁大殺四方的時候,就已經放出了求援煙花,現在,北辛城的駐軍已經來了。
本來一個偏遠小城,駐軍也有限,但不巧的是,因為黃金部族長要開發天灰谷,已經親自秘密抵達了這座小城,城中有相當一部分的王衛。
從高處看過去,整個宅邸已經被團團包圍,無論從哪個角度衝出去,面對的都是重重軍隊。
耶律祁看一眼四周,臉色沉靜,忽然抬手拔劍。
劍身擦過體內骨骼的聲音聽得景橫波牙酸。
會有多痛?她不知道。她只看見這男子此刻堅忍的神情,才驚覺骨子裡,他一樣是個堅執冷酷的男人。
對自己狠的人才能對別人更狠。
鮮血噴在她臉上,她只能草草撕下衣襟給他裹住貫通傷。很擔憂這樣的傷勢會引發敗血症,低聲道:「你這裡還有沒有天香紫?吃一顆?」
耶律祁微微一笑。
「我先前吃過了。」他道,「最高等級一顆之後便無用。吃了也是浪費。不必了。」
景橫波看他瞬間衰敗的臉色,覺得他一定在說謊。
說謊的人毫無愧色,也不迴避她的目光,看看四周,選定了人數最多的一角,身形一動。
景橫波及時拉住了他。
「別再犧牲自己給我爭取時間。」她道,「我們走另一條路。」
帝歌的女王寢宮,沉靜在風雪中。燈光幽幽暗暗,照不亮那對相視的男女神情。
宮胤凝視著明城,慢慢俯下身,探出指尖。
她笑得更加誘惑而嬌癡,仰起的下頜之下是一道雪白的弧,隱約露一線溝壑,引誘人繼續深入。
只是她的身體姿態卻有些奇怪,一隻手有點礙事地擱在小腹上。
他眼神微微迷茫,俯下身,冷香逼近。指尖輕輕落在她臉頰上。
她似乎有些放鬆,下意識抬手去接他的手指。
她手抬起的那一刻,宮胤落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忽然閃電般向下。
落到了她小腹上!
她變色,急忙要去擋,但隨即「嗤。」一聲。
他溫柔指尖忽化金剛指,毫不猶豫,狠狠刺破了她的肚皮!
鮮血飛濺。
慘呼聲淒厲,如劍飛射,擊碎這夜亂飛的雪珠。
血珠濺在他臉上,他避也不避,手指飛快探入那血淋淋的傷口,兩指一捏,一扯。
「啊!」
明城的慘叫已經不似人聲。似無數的枯木斷裂在巨力之下。殿外的宮人們縮在牆角,瑟瑟顫抖看著雪珠狂舞的黑沉沉的天,只覺得這夜的慘嘶,將永為噩夢之源。
殿內。
一臉血的宮胤慢慢抬起兩指,捏著一枚血糊糊的,小小的玉印。
女王玉璽。
傳說裡女王玉璽大如巴掌,只有他知道,不過糕點大而已。
藏在肚腹中,真是個好辦法,讓他不得不和這個女人對話,還髒了手。
凳子翻倒,明城伏在地下,一抖一抖地抽搐著,鮮血慢慢在身下洇開。
她咽喉裡呻吟破碎。
他看著玉璽,漠然道:「你難得沒撒謊,玉璽確實在你身上。」
她痙攣著,只恨自己這一生為什麼要遇上這個男人。
強大到讓她絕望,最虛弱時刻也是天上的神。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嫌棄地將玉璽扔進水盂裡,片刻後取出乾淨的玉璽,看看那水盂,淡淡道:「拿這麼低級的手段來迷惑我,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隨即他順手取過她寫旨意的紙擦乾玉璽。把那剛剛寫好的給景橫波換封地的旨意團成一團,扔進了水盂裡。
墨跡漸漸洇成一團,然後他將水盂的水潑掉,將那墨毀去,將玉璽收起,離開。
殿門打開,風雪灌入。
他立在門口,只覺得這夜的雪和那夜一樣涼。
那一夜風雪,我曾予你至重一刀。
這一夜風雪,我也給了她絕殺一刀。
你,知不知道?
他抬起臉,雪好冷,冷得似要將人體內有限的生命和熱力,捲了去。
身後呻吟和哭泣幽幽。
他跨過門檻,雪白衣袂沒有一絲血跡。
「傳太醫,照顧好女王。」遠去的人影,聲音沒有絲毫情緒,「在她傷癒之前,不允許出寢宮一步,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打擾。為免過於嘈雜驚擾女王休養,宮內侍應宮人減為兩名。」
殿內一靜,嚎哭聲隨即響起。
他卻已遠去。
風雪之夜,不見歸人。
咻一聲輕響,兩條人影落在一處僻靜的小院。
耶律祁一落地就是一個踉蹌,景橫波扶住。
「這好像是三公子的居處,先前他被我殺了後他們抬他來了這個方向。」耶律祁道。
景橫波對他在那樣激烈的圍殺中,還能注意到一個死人被抬走的方向表示由衷讚佩,並決定一定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