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文書,是景橫波用一套化妝技術的展示和交換,以及適當的威脅之後換來的。
瑤夫人坐在她面前,不無得意地道:「老頭子把東西都交我保管,戀上那賤人後又要了回去,但我可都抄了一份。呵呵,他都不知道我識字,不然哪肯把東西給我。」
她神情得意,眼底卻深深寂寞,掌握重權的男子多半薄倖無情,枕邊人那麼多年,道盡寵愛受盡賞賜,但他連她識字都不知道。
愛的到底是人還是那美麗肉體,短暫青春,她如此明白。所以她肯用這萬金難換的情報,來換景橫波一套嶄新的化妝技巧。
留住美麗就是留住寵愛,留住寵愛就留住了一切,她清楚得很。
備份情報本就是為了奇貨可居。在合適的時候賣個合適的價錢。
她不無妒意地看著面前專心看文書的女子,少見的美麗先不說,更難得的是隱隱雍容氣質,她在燈下垂目看文書的沉靜神情,讓人想起高位者的端嚴;而她輕輕攏起文書的纖長手指,被雪光映照出從容的姿態。
這種女子,讓她這種歷遍人生的女人一看便知道,她和她們,是不同的。
景橫波翻開一頁,忽然眼神一凝。
那份計劃名單上,赫然有亢龍軍的名字!
天灰谷行動中,將會有亢龍七色營精英士兵參加!同時還秘密抽調了一批封號校尉!
封號校尉是亢龍軍中一種特殊的軍職,半實職半榮譽,一般都是嘉獎在戰爭中表現特別傑出,一場戰役殺人過百,或者陣斬敵酋的勇士。封號有勇毅、勇英、武成、忠勇等,這些人是亢龍軍的精英和中堅力量,個個都是萬人敵,是全軍偶像。只要不早早陣亡,將來幾乎都是當將軍的料。
亢龍軍居然參與了這一計劃?還派出了這麼多精英?這事兒宮胤知道不知道?成孤漠又是怎麼想的?從計劃書來看,亢龍這批精英承擔了首批進谷尋找安全道路的最危險任務,成孤漠怎麼會拿亢龍軍的精英力量給別人開路?
用手指想也能猜到,裡頭有貓膩!
還有,七色營!
景橫波眼神很冷。
當初宮門進逼,那五個自殺死諫,要求宮胤處置她,把矛盾推向高潮的士兵,就是七色營的。
那夜亢龍軍嘯營,最初也是七色營推動。
呵呵,終於能當面見一見。
景橫波就著燈光仔細看那幾份簽押的契約,沒看出什麼名堂,忽然聽見床上微有動靜,轉頭一看耶律祁已經醒了,正默默凝視著她。
他看起來有點虛弱,眼神卻依舊極亮,含著淡淡喜悅。
自生死昏迷中輾轉醒來,能第一眼看見燈下從容靜謐的她,真是一件令人溫暖欣慰的事。
景橫波衝他笑笑,揚了揚手中契約。
她不打算瞞他,只要打算一起去天灰谷,就沒有必要瞞。在生死道路上對隊友不忠誠,最後害的往往是自己。
「瞧瞧有什麼貓膩?」
耶律祁一拿到契約就笑了。
「成孤漠這一份,墨色有點不一樣。」他道,「有沒有蒼海珊瑚粉?沒有的話,普通珊瑚粉也行。」
珊瑚粉取來,耶律祁將契約看了一遍,將粉末撒在幾處空白處,用火一烤,頓時顯出字來。
這些字一出現,就幾乎改掉了整個契約的含義,將亢龍軍的任務加得更重更危險,收穫卻在減少。一看就是一個完全不平等的,近乎於出賣的契約。
「蒼海珊瑚粉隱藏字跡,西地沼澤的鮫油卻可以令字跡在一段時間後消失。」耶律祁道,「契約每人一份簽訂時,必定每份成孤漠都要求看過。所以其餘人的契約,將關鍵內容以珊瑚粉隱去,而成孤漠手上那份,必定加了鮫油,到時候拿出來做證據時,就是白紙一張。」
「亢龍軍被黑了。」景橫波唇角翹起。
「很愉悅?」耶律祁打趣她。
景橫波不答,眼光流轉。一看就是想使壞,耶律祁最喜歡看她狡黠模樣,笑吟吟將契約收起。
隨即他笑容便凍住了。
因為景橫波在和瑤夫人道:「你說軒轅鏡的大公子就是給族長獻新歡的那個?你說明日族長宴請軒轅大公子?你說軒轅鏡也可能來?那好,你安排一下,我要給軒轅公子獻舞。」
「你能不能不去獻舞?」
「不能,我腳癢。」
「你毒傷隨時可能發作,萬一發作怎麼辦?堂上全是敵人,你走都走不掉。乖,你先好好呆著,我答應你,管他軒轅大還是軒轅二,軒轅家的小崽子,我遲早統統幫你宰掉成不成?」
「我馬上就可以自己宰。軒轅大,軒轅二,統統到我碗裡來。」
「唉……餓了沒?我下面給你吃?」
「好。」
無厘頭對話之後,就是一陣安靜,哧啦一聲油鍋響,滿室內熱辣新鮮的香氣。
瑤夫人一臉黑線的坐在旁邊,看那對古怪劫匪男女,居然在她的屋子裡下面吃。
耶律祁醒來後,苦勸景橫波不果,忽然要求瑤夫人要一批食材來,說今天過年了,要做頓年夜飯給景橫波吃。
瑤夫人對他這個時候還能想著年夜飯表示非常驚訝,更驚訝的是景橫波居然拍手贊成,吵著要他下廚。
這些人神經鐵做的?一邊討論著害人一邊做菜?
瑤夫人越發覺得這對男女得罪不得,都是變態。
當然她也不敢得罪,因為耶律祁醒來之後,就逼她吃下了一顆藥,現在她和丫鬟的性命,都掌握在這兩人手中。
牛骨底湯泛著雪白油光,滾著一層厚厚的紅油沫子,雪白勁道的麵條絲帶般在湯中翻滾,一沸之後,倒入先前舀起放在一邊的冷湯降溫,使麵條收縮更加勁道,如此三滾之後,將麵條叉入青花瓷大碗,舀上滾熱醇厚的底湯,撒上蔥花紅油辣子,把切得薄薄透明的燈影牛肉整整齊齊碼一排,香氣極其有穿透力的射入鼻端,屋子裡幾個人頓時都眼睛水汪汪的。
第一碗自然給了景橫波。她早就餓了,唏哩呼嚕吃得頭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