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樂!」瑤夫人不失時機一聲嬌喝,已經準備好的樂師急忙奏「凰舞九旋」。
這是大荒最著名的舞蹈之一,樂曲大部分都是激烈的節奏,舞者綵衣凰繡,急速飛旋,如鳳凰舞日,炫目無倫。
景橫波原本對大荒的舞蹈沒興趣,但往日一些舞蹈太牽動心腸,也太驚世駭俗,曾經一舞動人心,如今一舞殺機藏,她不願再做那驚世之舞,就讓大荒的舞蹈,解決大荒的人吧。
景橫波天生舞者,學什麼舞都事半功倍,這舞她當初在帝歌看過兩次就會了,自己舞起來還加上現代一些特別動作,更加誘惑奇異,剎那間整座廳堂都是她旋舞的影,飄空掠帶,彩繡輝煌,而她烏黑流轉的眸,額間垂落的瓔珞,艷若明花的唇,雪玉般的臉、舒展的臂,玲瓏的腰、急速飛旋的裙……在霓虹凰舞中不時閃現,每一剎都令人驚艷,每一掠發抬頭舉足展臂扭腰都將體態的柔韌和美好展現淋漓,她飛得似一隻凰,降落哪裡哪裡就熙光照耀;艷得似一團火,點到哪,哪就著了。
所有人張大了嘴巴,沒人再記得警惕和驅逐,連兩個女人都震驚而嫉妒地緊緊盯著景橫波,想要記住她的舞姿。金召龍倒吸著涼氣,喃喃道:「這才是真正的凰舞九旋……看了那麼多場,只有這一場,我才覺得,那是鳳凰……真正的鳳凰……」
「是極。」眼高於頂,見慣大世面的軒轅瑋也情不自禁贊同,「我在帝歌多年,這舞見過沒一千也有八百,今日才知道以前看的都是夢,今日才見著一場真正的凰舞。」
「大王請用五色餃,這可是瑤姬親手為您做的呢……」瑤夫人趁機在發呆的金召龍身邊坐下,笑盈盈獻上五色餃,拈起一個先吃給他看了。
金召龍一邊道:「你坐開些,別擋了我的視線。」一邊順手拈起一個餃子吃了,眼光粘在景橫波身上,漫不經心問她,「這女子哪來的?你帶來的?」
「是妾身費盡心思為大王尋來的舞孃呢。真正的舞蹈大家。」瑤夫人吃吃笑,得意地瞟臉色鐵青的波姬一眼,「您瞧著,好不好?」
「好!好!」金召龍重重一拍桌子,「難為你不嫉妒,有孝心!」吃了幾口餃子,才注意到餃子的特別,讚道:「這餃子不錯!」夾了一個給軒轅瑋,「大公子也嘗嘗。」
軒轅瑋順手接了,也顧不上客氣,盯著景橫波,癡癡地將餃子便吃了。
金召龍也不在意,男人們此時互相理解——美色當前嘛。如此銷魂攝魄如天魔之舞,錯過一瞬都是可惜的。
「如此美人……」軒轅瑋感歎,連餃子的味道都沒注意,「波姬生生被比下去了,大王艷福不淺……」
「是極是極……」金召龍呵呵大笑,神情迫不及待。
軒轅瑋吃著餃子,凝視了景橫波半晌,之前她一直是快舞,此刻曲調有一段緩慢的,她步子慢了下來,兩個男人這才看清她容顏,頓時眼睛又是一亮,死死盯著。
軒轅瑋盯著盯著,忽然揉揉眼睛,轉頭去看波姬。
波姬的神情也有點古怪——她覺得這跳舞女子,看起來有點眼熟來著。
軒轅瑋看看波姬,再看看景橫波,再看看波姬,忍不住喃喃道:「怎麼有點點像來著……」
正在此時,香風陣陣,環珮叮噹,景橫波已經舞到了他面前。
快舞又開始了。
她雙臂一展,仰首向天,猛然一轉,凰繡的舞裙再次嘩啦一聲旋起,尋常舞女很難有她那樣的腰力——舞裙裙擺鑲嵌很多金片金線,十分沉重,掀開成團團開放的姿態,剎那間似一群鳳凰將尾羽簇擁而起。
沉重的舞裙,遮沒了金召龍和其他人的視線,而於軒轅瑋,卻在此刻看見女子舞裙下纖細筆直的長腿,他忍不住微微傾身。
一傾身的時候,他又覺得好像忽然看見女子小腿上似有亮光一閃。
下一瞬是一個彎腰動作,他看見那絕艷風流的舞孃一個下彎,手指貼到腳跟,沿著小腿向上一抹。
這是他一生看見的最後一個動作。
一霎之後,電光一閃,撲入眼簾。
他聽見一個聲音,帶笑而凌厲地響在耳側,「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心中來不及有任何情緒,他下意識拚命後仰,卻在此時胸口一痛,渾身一軟。
「哧。」
胸口一涼,似乎根本沒感覺到痛,他呆呆地看見一道血虹貫穿眼前,連接上那艷麗飛凰的深紅舞裙。
漫天灑落艷光奪人的,不知是美人裙擺,還是自己的血。
他喘息一聲,向後跌落,跌在金召龍懷裡,金召龍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舞孃一閃,眼前似有電光一亮,他直覺不好想逃想出手,但胸口忽然一痛渾身一軟,再一眨眼,軒轅瑋已經倒在了他面前。
他下意識去扶,手指觸及狂湧粘膩的液體,一驚。
景橫波微微喘息,正想瞬移,驀然聽見廳堂口一聲絕望狂叫。
「瑋兒!」
聽見這聲音,景橫波忽然不打算立即走了,她微笑,回首。
廳堂口,站著兩肩披雪,神色匆匆的軒轅鏡。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血泊中的軒轅瑋——他放心不下兩個兒子爭奪,年夜匆匆趕來,沒想到一跨進門口,就親眼看見寄托莫大希望的長子被殺!
然後他一抬眼,看見了廳堂中央亭亭回首的女子。
她揚眉笑眼,紅唇如花。
他剎那一怔,神色立即變得駭然!
怎麼可能——
絕艷風流的女子,立在廳中,指了指軒轅瑋的屍體,對他做了個口型,然後一閃。
如凰舞九天,倏忽不見。
金召龍震驚地站起身來,注視著空空的堂前,不可置信地揉著眼睛,大喊護衛速速前來。又喊大夫速速前來,樂師們驚惶地伏倒在地,兩個女人抖成篩糠,堂前亂成一團。
人來人去,呼喝亂叫之中,軒轅鏡呆呆地站著,連兒子的情況都忘記去看了。
他渾身發冷,只覺得身後風雪呼嘯,撲入後心,從頭到腳,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