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橫波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
她一邊借陰無心的妝盒化妝,以免被見過她的戰辛認出,一邊不時對門外望望,又時不時摸摸懷裡,將七殺給她的煙火掏出來又放進去。
不知怎的,看見戰辛的陣仗,她就想到了耶律祁,戰辛這時候明明想著要對付這裡幾個人,還要把人調出去,必然是因為對方有讓他更非殺不可的理由。除了耶律祁還有誰?
她想通知七殺去接應耶律祁,但是七殺一時半刻怎麼能找到耶律祁在哪?看見煙花必然是沖王宮來,再從王宮折返去救人,哪裡還來得及。
或者自己去?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聽見了英白的聲音。
「戰辛這回出去,不會有任何結果。」
「你怎麼知道?」景橫波挑眉,「你確定?」
「我會看相。」英白口氣輕描淡寫,喝了一口酒。
景橫波仰望他眉宇,光線有些模糊,只看見他深邃的笑眼。從相遇他到現在,光線一直是不明晰的,就算現在是白天,陰無心的屋子也相對顯得暗沉,她只感覺到他神情從容,似乎萬事不縈心頭。
不知怎的,看見他這樣的神態,她沒來由也覺得安心。英白身上似有一種令人安定的力量,連呼吸都可以穩定氣場。
她安心了,英白卻發問了。
「看你煩躁不安,」他道,「有牽掛的人?」
這語氣還是輕描淡寫,但她忽然覺得後頸的毛有點炸,她轉頭四面看看,沒有風啊。
耶律祁算牽掛的人嗎?
算是吧。
出帝歌一路護持,兩人也曾生死與共,給他點牽掛是應該的。
景橫波自認也是個算賬清楚的人,耶律祁和她作對時,她的態度和反擊也毫不客氣,當耶律祁確實有恩於她時,她也不介意稍稍回報一二。
「談不上煩躁不安,」她聳聳肩,「不過確實有點擔心一個人的安危。」
英白又喝了一口酒,喝得有點快。
「希望他沒事。」她喃喃道。
英白舉起酒壺,對她指了指,道:「有你記掛,他會沒事的。」
景橫波覺得後頸的毛好像又炸了炸,她四面看看,還是沒有風,英白已經揣著酒壺走開了。
然後裴樞遭殃了。
英白先是說他身上臭,不許他在屋裡呆,把他趕了出去。
吃飯的時候英白把陰無心特地留給裴樞的菜,都讓霏霏先吃過了。
裴樞掀了桌子,結果湯水飛到他自己胸口上,陰無心給他找衣服換,換衣服的時候簾子忽然塌了半邊,裴樞還沒恢復的灰胸膛又露在了陰無心眼裡。
裴樞勃然大怒要找英白決一死戰,但卻被眼底淚水隱隱的陰無心拉住,翻箱倒櫃地找可以幫他驅毒的藥物,還要耗費功力給他解毒,裴樞只好先把操心切切的美人哄好,哄得焦頭爛額,額上青筋別別跳。
一天雞飛狗跳,景橫波蹺個二郎腿看戲,一邊吃瓜子一邊和霏霏講:「玉白金樞聽起來那麼好聽,遇上了卻是天生對頭。嘖嘖。為什麼我有種歡喜冤家的趕腳?」
霏霏緩慢地眨著大眼睛,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景橫波瞟小怪獸一眼,心想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狗腿了?它不是連她的話都愛聽不聽嗎?英白說啥它幹啥,難道也產生了跨物種戀愛?
可憐的二狗子,被拋棄了。
戰辛似乎不在,但對這院子的監視依舊嚴密,反正幾人也沒打算出去,無論如何要等到戰辛當面,才有機會奪他的圖紙。
幾人準備商量一下下步行動計劃,忽聽外頭有隱隱喧囂之聲,聲音不大,不像戰辛回來的動靜,接著聽見有人喊:「淬華宮走水啦!」
陰無心低聲道:「淬華宮是戰辛寵妃楊氏的寢宮,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
好在那火似乎不大,眾人並沒有看見照亮天空的大火和騰起的煙塵,那邊亂了一陣,很快恢復了平靜。
看起來像是宮中隨機突發事件,景橫波卻覺得不對勁,這時候發生任何事都有些古怪。
天將黑的時候,宮中又有喧囂之聲傳來,這回方向似乎從宮門處傳來,英白站在窗前,聽了一陣,道:「看這陣勢,可能出外的隊伍回來了。」
景橫波心中一動——出外隊伍回來,正是最亂的時候,要想知道對方情況怎樣,耶律祁有沒有被他們擒獲,現在正是觀測時機。
她看看身邊兩個男人,裴樞冷著臉,英白散漫地喝酒,都不是好說話的人。不會同意她冒險前去偵查。
不好說話就不說,姐想幹嘛就幹嘛。
她身形一閃,原地不見。
「喂喂喂!景橫波你跑哪裡去!」裴樞一個箭步跳起,伸手去抓只抓到空氣。
一隻酒壺將他手一格。
「不用追了。」英白語氣淡淡。
「不追怎麼知道她忽然跑哪裡去了?這女人從來就不聽話!」裴樞眉毛豎起,神情直如怨怪娘子的夫君。
英白的酒壺,將他的臉毫不客氣擠開。
「她去瞧她關心的人,何必多事?」
「英白,」裴樞停下手,將臉湊過來,仔細瞧他臉上神色,怪聲怪氣地道,「你這話聽來怎麼酸溜溜的?你不會也看中景橫波了吧?喂喂喂,先來後到啊,你敢撬牆角,小心爺不客氣啊……」
「砰。」一聲,英白的酒壺在他臉上砸得扁扁的……
裴樞急退,捂著長流的鼻血,怒聲道:「都欺我毒傷未癒,等爺好了,一個個有你們好看……」
英白淡定地收回酒壺,不急不忙,理了理袖口。
「在你撬那一塊磚之前,」他淡靜地道,「城牆已建三千里,牆磚厚達三丈。你撬一輩子,要是能挖一個洞,我跟你姓。」
他端著酒壺,上屋頂看風景去了,也不知道看的是風景還是人。
陰無心上來給裴樞止血,裴樞莫名其妙地摸著頭。
「什麼城牆?什麼牆磚?什麼洞?怎麼聽不懂?這傢伙瘋了?」
景橫波身影一閃,已經到了宮闕之巔。